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赵美妮家的客厅里气氛亢奋而又诡异，犹如一个即将登台表演的劣质草台班子。
“都记住了吗？”
丈母娘林凤娥站在客厅中央，像一个总导演，进行着最后的“战前”动员。她的手里拿着一张写满了要点的纸，神情严肃。
“美妮，”她指着赵美妮，反复叮嘱道，“你一会儿上去之后，别的不用多想，就记住两点！第一，一定要突出他李慢慢是发了笔不义之财就变坏，强调他有钱了就不要我们了！第二，一定要哭，哭得越惨越好，就说你这么做，全是为了孩子，是被他逼得走投无路了！懂吗？要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最可怜、最无助的母亲！”
“知道了，妈。”赵美妮一边心不在焉地应着，一边对着镜子，笨拙地给自己画着那个她从网上学来的“破碎感”妆容。
“莉莉，”林凤娥又转向李莉，语气里带着一丝期许，“你可是咱们这次计划的关键！直播的时候，机灵点！镜头一定要对着你妈，再把李慢慢那个公司的牌子也拍进去！标题就用我们昨晚想好的那个——‘血泪控诉！杭州无情父亲逼死亲生母亲！’，怎么博眼球怎么来！记住，多跟直播间的网友互动，引导他们去骂那个陈世美！”
“放心吧外婆！”李莉正兴奋地调试着她的手机直播支架和补光灯，脸上满是即将成为“悲惨人设”和“大网红”的激动，“保证完成任务！”
“我呢我呢？”一旁的赵强急切地问道。
“你，”林凤娥瞥了他一眼，“你就在楼下负责‘维持秩序’！要是有人敢说你姐的坏话，或者有保安想上来拉人，你就第一个冲上去，拦住他们！就说‘我姐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们都得负责’！气势要做足，知道吗？”
“没问题！谁敢动我姐，我弄死他！”赵强拍着胸脯，感觉自己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一切“部署”完毕。四个人草草吃了早饭，怀着一种扭曲的兴奋感，打了一辆车，直奔李慢慢公司所在的写字楼。
这是一个位于钱江新城的繁华中央商务区，周围高楼林立，玻璃幕墙在晨光下熠熠生辉，穿着考究的白领们行色匆匆，充满了现代、精英的气息。
上午九点半，上班早高峰的尾声。
李莉选了一个正对着写字楼大门、能清晰拍到公司Logo和二楼平台的绝佳角度，架好了她的手机。
“各单位注意了啊！我要开播了！”她清了清嗓子，脸上瞬间切换成一副悲愤交加的表情，按下了直播按钮。
标题耸动无比：【血泪控诉！杭州无情父亲逼死亲生母亲！求大家评评理！】
直播开启，她立刻对着镜头，挤出了几滴眼药水催出来的眼泪，用她那套在视频里演练了无数次的悲情人设，开始了开场白：“家人们，早上好……今天，我不是一个网红，我只是一个走投无路的女儿……我求求大家，帮帮我们，救救我的妈妈……”
而在另一边，赵美妮深吸一口气，也开始了她的表演。她趁着保安不注意，从侧面的消防通道，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写字楼二楼延伸出的一个巨大的广告牌顶部平台。这个位置足够危险，也足够显眼，能让楼下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颤颤巍巍地在平台边缘坐下，将双腿悬在半空中，然后，便发出了第一声准备已久的、撕心裂肺的哭嚎：
“李慢慢！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你给我滚出来！”
哭声凄厉，瞬间就吸引了楼下进进出出的白领和路人的注意。人们纷纷停下脚步，抬头向上望去，很快，楼下就围起了一圈黑压压的人群。
“大家快来看啊！这就是宇恒科技公司！我男人李慢慢就在里面上班！”赵美妮指着身后的公司Logo，开始了她的控诉，“他有钱了，就在外面养小三！现在逼着我离婚，还要我们净身出户！我们母女俩快活不下去了啊！”
“李慢慢！你今天不出来给我个说法，我就从这里跳下去！让所有人都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陈世美！”
李莉的直播间里，人气在猎奇心理和预先买好的水军的推动下，开始迅速攀升。
“卧槽，一大早就这么劲爆？” “这是原配抓小三后续吗？都闹到公司了？” “这个xx科技公司我知道，上市公司啊，赶紧@公司官博！”
不明真相的网友们立刻被点燃了情绪，评论区里充满了对“李慢慢”和其公司的咒骂。有人开始@本地新闻媒体和警方官方账号。
楼下围观的人群也越来越多，对着楼上的赵美妮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她们预想的方向，完美地发展着。
写字楼大厅内的几名保安终于反应过来，对讲机里传来保安队长近乎咆哮的命令，几个人立刻朝消防通道冲去，准备上去把人拉下来。
然而，他们刚到楼梯口，就被一个身影拦住了。
赵强张开双臂，一脸凶狠地挡在他们面前，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你们想干什么？我姐说了，谁敢上去逼她，她就立刻跳下去！她现在情绪很激动！她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们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这番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保安们的行动。真要出了人命，这个责任谁也担不起。几名保安被他一个人震慑在原地，只能焦急地通过对讲机向上汇报。
与此同时，宇恒科技公司内部，也炸开了锅。
一个年轻的员工正趁着领导不注意，摸鱼刷着抖音，突然刷到了李莉的直播。当他看清视频里那个哭天抢地的女人，以及背景里那熟悉的公司Logo时，他手里的咖啡“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卧……卧槽！”
他脸色大变，连滚带爬地冲向了王经理的办公室，连门都忘了敲：“王……王经理！不好了！出大事了！”
王经理正因为李慢慢突然请长假，项目收尾工作一团乱麻而头疼，闻言没好气地抬起头：“嚷嚷什么！天塌下来了？”
“比天塌下来还严重！”那员工举着手机，哆哆嗦嗦地说，“您……您快看！李工的老婆……要从咱们公司楼下跳楼了！还……还在直播！”
“什么玩意儿？！”
王经理一把夺过手机，只看了一眼，他的脸瞬间变得铁青。视频里，赵美妮那张他印象深刻的脸正哭得扭曲，楼下黑压压的人群和远处传来的警笛声，让他头皮一阵发麻。
“妈的，疯子！”他低吼一声，快步走到办公室的窗边，猛地拉开百叶窗。
只见楼下不知何时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几辆警车和一辆消防车已经到位，红蓝色的警灯刺眼无比。
黑压压的人群将公司大门围得水泄不通，无数的手机镜头，像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们公司。
王经理感觉自己的血压“噌”的一下就上来了。他知道，这件事要是处理不好，不仅李慢慢要完蛋，他这个当领导的，甚至整个公司的声誉，都要跟着一起完蛋！
他一边快步往外走，一边掏出手机，找到李慢慢的新号码，用颤抖的手指，拨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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