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为人父的边志盛最后还是接受了自己有了一个刚出生就有十二岁，为他省了奶粉和尿布钱的女儿。
不接受也不行，毕竟虽然长得快了点，但总归是自己的女儿。
特别是她用那种略带着娇憨的声音，对着他喊“爸爸”的时候——尾音微微上扬，像颗裹了蜜的小石子，轻轻砸在他心尖上，漾开一圈酸软的涟漪。
而百眼巨人小姐看边志盛一副还需要时间适应的模样，也适时地上前开口补刀：
“指挥官，不能以外表看人的喔，毕竟如果真要从建造机里出来那刻才开始算的话，别说小洁了，我也才刚满一岁呢。”
“……”
求你别说了，罪恶感要上来了，越说我越刑啊！
不过边志盛接受了并没有用，在上午接到电话，下午就匆匆从老家赶过来的边广财显然并不能像边志盛那样快速的接受。
他在看过外表看上去已经十岁左右的边海洁，又看过一副少女模样的百眼巨人，接着从腰上抽出了皮带，朝着见势不妙拔腿就跑的边志盛追去。
“你个卖见效的，丧良心的东西！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信我啊爸！小洁真的是今天才刚出生的啊！”
“我信你个鬼！你个小兔崽子不要脸的很！人家小姑娘才几岁你就下手，孩子都那么大了还瞒我！”
走廊里的闹剧最终以边广财的皮带被百眼巨人抢走，腿被小边海洁抱住而告终。
老人看着挡在边志盛身前的百眼巨人，又看了看抱着他的腿，乖巧喊爷爷的边海洁，张了张嘴，最终把那句“造孽啊”咽回了肚子，只是瞪着边志盛的眼神依旧带着火气，直到看完医生递给他的文件报告才接受了现实。
办完出院，边广财故意走在最后，看着边志盛和百眼巨人一人一边，牵着边海洁蹦蹦跳跳走在前面。
祖孙三代的影子在阳光下叠在一起，看得他有些恍惚。他忽然问道：
“你和阿百什么时候开始处对象的？”
“……上周。”
“……”边广财不知道该怎么接儿子的话，于是只好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回家就给你们办酒，让街坊邻居都知道，我边广财有儿媳妇了，还有个……”
老人家看着活泼的边海洁，不太确定他的乖孙女几岁。
边志盛见状，开口道：
“小洁中午刚做完的心智检查，测出来心智年龄是十二岁，所以明天到海事局上户口办身份证也用这个年纪。”
“十二岁啊……”
边广财实在想不到，自己该怎么跟街坊邻居解释自己二十五不到的儿子有个十二岁的女儿。不过想不到就不想，老人家又换了个方向开始为边志盛操心起来：
“既然小洁的身份证上都写十二岁了，那么肯定就是要上学的，只是现在上小学好像有些太晚，直接上初中有有点太早了……”
边志盛听着父亲唠叨刚出生孙女的未来学业问题，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海事局那边有安排的，会有专门的学校供小洁这样的学生上学的。”
“是吗？那样也挺好，还是国家想的周到。”
边广财点头，但忽然又把脸板了起来，几步跟上，看着边志盛：“不过你这工作总在前线飘着也不是事儿，现在有了家，有了媳妇孩子，总不能让娘俩天天提心吊胆吧？”
边志盛倒是料到父亲会提这事，并不感到意外，而站在他边上的百眼巨人却紧张起来，因为她记得指挥官之前几次和他父亲争吵都是因为这件事。
但边志盛说的话，却让边广财和百眼巨人都感到了惊讶。
“上边打算把我和阿百从前线调到二线，我准备答应了。”
边广财的脚步猛地顿住。他瞪着边志盛，眼睛里满是不敢相信：“你……你说啥？”
百眼巨人也愣住了，银蓝色的眼眸微微睁大，下意识地攥紧了边志盛的手，完全没料到他会突然做这个决定。
“只是暂时从作战单位转到了巡防单位，我打算等小洁长大了再看情况要不要调回去。”
边志盛在决定和百眼巨人在一起后就一直思考这件事，而在女儿出生后就已经做出了决定。
因为和之前不同，他已经不再是独自一人，他现在还背负着百眼巨人的幸福和女儿的未来。
“不过还是可能会遭遇塞壬和怪兽，只不过不用我们第一个上就是了。”
“那也比你之前天天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强！”边广财猛地打断他，“巡防就巡防，至少能按时回家吃口热饭，能看着小洁上学，看着她……长大。”
“是啊。”
边志盛认同的点点头。
“看着小洁，长大。”
………
这是一处孤寂而古怪的空间。
天空悬着破碎的光带，像是被揉碎的星尘凝固在半空，幽玄的光芒既不刺眼也不黯淡，均匀地漫过每一寸角落，却照不亮那些光带背后的深邃，仿佛有无数双眼睛藏在光晕之外，静默地注视着一切。
地面是连绵的暗红色岩石，岩石表面布满蜂窝状的镂空孔洞，孔洞里没有黑暗，反而透出更浓郁的红光，像是岩浆在岩层下缓慢流淌。
而一艘巡逻船就那么斜陷在岩缝里，船身的白色漆皮已经大片剥落，露出底下的金属骨架，而露出的金属骨架上，锈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灭——前一秒还是新鲜的赤红锈斑，下一秒就褪成灰黑的旧痕，转瞬又露出锃亮的金属原色，仿佛几十年的锈蚀过程被压缩成了呼吸般的频率。
甲板上的舷梯也在不断变化，时而完整时而残缺，其梯级上的海水也不正常，凭空出现又忽然破碎，炸开成水珠在半空停住，接着有的继续下落，汇聚成大片水洼，有的则逆流而上，变成向上倾倒的暴雨，又无声的消散在空中。
简直像一幅时间与空间都错乱了的抽象画。
而作为这画中唯一的主角，倚靠在驾驶室舱壁上，正闭着眼的男人，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又做梦了啊……还是那家伙在回放我的记忆，试图找到什么好继续对我进行攻击？”
“算了，都无所谓。”
说完，他又闭上了眼。
接着他的身上，又有新的伤口从愈合到结痂再到鲜血淋漓，以时光倒流的方式开始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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