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轩一脚踏进通道，嘴里那根草茎晃了晃，没掉。石壁湿冷，苔藓在脚底碾出细微的脆响，像是某种远古机关被悄然唤醒。他脚步不紧不慢，仿佛不是闯入禁地，而是闲逛夜市摊子，顺道看看有没有打折符箓可捡。
李昊跟在后头，手一直按在腰间的短刃上，指节微微发紧。这刀刚认主，还带着股说不清的温热，像是活的一样——血脉相连的震颤顺着掌心蔓延至肩胛，仿佛有低语在骨缝里回荡，提醒着他：此地不宜久留，更不可轻敌。
“你说这地方真没人守？”墨轩边走边问，声音在石壁间弹了两下，像是一块石子滚进深井，“刚才那老头化烟走人，搞得跟退休办完手续似的，连工牌都没收。”
“他要是真想留，不会只指条路。”李昊低声道，目光扫过头顶斑驳的刻纹，那些符文早已黯淡，却仍残留着微弱的灵压波动，“而且……咱们拿的东西，不可能没人惦记。”
话音未落，前方拐角处光线一变。
原本昏暗的廊道突然亮起几盏残存的魂灯，幽蓝火光映出三道人影，堵在出口前。再往后看，左右两侧的支道里也有脚步声逼近，节奏整齐，靴底与石面摩擦的声音如同战鼓擂动，显然是有备而来。
墨轩脚步没停，反而笑了一声：“哟，团购抢宝大会？还带拉群接龙的吗？要不要我扫码进群，领个新人红包？”
对方为首那人披着灰袍，脸上覆着半张金属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墨轩胸口——那里鼓鼓囊囊，正是古册藏进去的位置。那双眼里没有情绪，只有赤裸裸的贪婪与杀意交织，像饿狼盯住猎物的最后一口气。
“交出来。”灰袍人开口，嗓音像是砂纸磨铁，每一个字都刮得耳膜生疼，“你们过不了考验，不配持有执钥之物。”
“哎？”墨轩停下，歪头看他，草茎从嘴角斜翘起来，像个不正经的惊叹号，“你咋知道我们过了考验？该不会……你根本没资格进核心区吧？不然怎么连门都没摸到，就在这儿蹲点截胡？”
灰袍人眼神一滞，面具下的呼吸略微紊乱。
墨轩趁机把古册往怀里又塞了塞，还拍了两下，动作轻佻得像在炫耀新买的限量法宝：“要不这样，我给你开个直播回放？首单用户还能领优惠券，买一送一，附赠守护者签名照，保真，带灵气认证。”
李昊嘴角抽了一下，但手上的力道更重了。他知道墨轩越是嬉皮笑脸，越说明局势危险。这家伙向来用玩笑当盾牌，把紧张藏在戏谑背后。
“三面围上来，只剩左边岔道可退。”他低声提醒，声音几乎融进风里。
“听到了？”墨轩冲对面扬眉，阳光般的笑意毫无惧色，“我们走那边啊，你不让，显得很没礼貌哦。”
灰袍人冷哼一声，抬手一挥。
右侧一人立刻甩出一条乌黑锁链，链头如蛇口张开，寒光一闪，直扑李昊手腕。另一人同时跃起，双掌推出一道浑厚元气，气浪翻卷，压向墨轩头顶，逼他无法腾挪。
墨轩反应极快，破剑出鞘半寸，剑尖一点锁链关节处，借力一挑。那链子竟自己反卷回去，啪地抽中偷袭者肩膀，发出一声闷响，夹杂着压抑的痛哼。
“老家伙教的剑招，专治乱伸手。”他脚下一蹬，踩着石壁横移两步，衣角掠过粗糙岩面，带起一串火星，躲开掌风，落地时顺势把剑收回鞘中，动作潇洒得像在演戏，连尘都不沾鞋。
李昊也没闲着。他握住短刃，刀锋往地上一划，赤红纹路瞬间蔓延，如同活物般沿着地面裂隙游走，激起一片尘雾夹杂着灼热气流，扑面砸向追兵。那纹路似血脉跳动，隐隐浮现出古老图腾的轮廓，竟是失传已久的“焚渊引脉阵”。
几人被逼退半步，视线受阻，有人甚至踉跄跪地，手掌触地瞬间竟被烫出焦痕。
两人趁机转身，直冲左侧未封锁的窄道。
“追！”灰袍人怒喝，面具下瞳孔收缩，“别让他们进迷宫区！一旦失位，阵眼联动，谁都别想活着出来！”
身后脚步声骤然密集起来，至少七八人同时发力追赶，气息交错，形成合围之势。
墨轩一边跑一边摸了摸怀里的古册：“你说这些人是不是平时太闲了？咱俩刚拿东西，他们就跟外卖骑手抢红包似的冲过来，连保温箱都不要了。”
“少说话，保存体力。”李昊喘了口气，额角渗出汗珠，短刃仍在嗡鸣，像是感应到越来越近的危机，“前面分叉多，甩掉他们不难，但得小心埋伏。这种地方，十步一杀机，百步一绝阵。”
“放心，我嗅觉灵敏。”墨轩抽了抽鼻子，咧嘴一笑，“现在闻到的全是汗臭和贪欲，没别的。哦，还有一个人刚尿了裤子，挺尴尬的。”
两人拐过两个弯，身后的脚步声依旧紧咬不放。眼看前方通道被一道符箓封住，红光闪烁，竟是提前布置的禁制。符文嵌入石缝，隐隐构成“困龙锁灵阵”的雏形，一旦触发，整条通道都会塌陷。
紧接着，灰袍人从高处跃下，挡在正前方，手中掐诀，一张火纹符箓燃起，空中顿时窜出三条火蛇，盘旋飞舞，封死了去路。火焰映照着他冰冷的眼神，仿佛已看到猎物葬身火海。
“跑啊？”他冷笑，“我看你们往哪躲。”
墨轩回头一看，追兵已从后方包抄到位，八人呈半圆围拢，气息交织成网，灵力波动层层叠加，显然准备一举拿下。
“看来今天是非打不可了。”他舔了舔嘴唇，忽然笑了，眼中闪过一丝锐利，“那就玩把大的。”
他一把扯开衣襟，将古册抽出一线。
刹那间——
金光乍现！
一道虚影在空中一闪而过——似龙非龙，似人非人，通体流转着混沌般的光辉，只留下一声若有若无的长吟，在所有人脑海中炸开。那声音不属凡世，仿佛来自时间尽头的低语，带着不容违逆的威压。
追兵齐齐一震，脚步踉跄，有人直接跪倒在地，双手抱头，满脸惊恐，瞳孔剧烈收缩，像是灵魂被狠狠撕扯。
“这是……远古意志？！”
“不可能！他们怎么可能唤醒共鸣！那书根本没完全开启！”
墨轩自己也愣了一下，低头看着手中古册，封面依旧黯淡，但那一瞬的震动仍残留在指尖：“哇哦，这说明书没写还能当音响用，还是环绕立体声。”
李昊却没迟疑，短刃猛插地面，体内血脉轰然一震。赤色波纹自刀尖爆发，如同涟漪扫过，最近两人被掀翻在地，滚出数丈，护体灵光当场碎裂。
“走！”他低吼，声音沙哑却坚定。
墨轩立马收起古册，两人拔腿就冲，穿过火蛇残余的焦痕，钻入旁边一条狭窄支道。通道陡然变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头顶滴水不断，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铁锈混合的气息。
身后怒吼声、咒语声混作一团，法术轰击在石壁上炸出碎石纷飞，但他们已经消失在错综复杂的石廊深处，如同两尾游鱼遁入暗流。
……
跑了足足半炷香时间，脚步声终于彻底断绝。
两人拐进一间废弃石室，门框塌了一半，里面堆着碎石和腐朽的木架。墨轩一屁股坐在地上，喘了两口，从怀里掏出古册看了看。
封面依旧黯淡，刚才那一闪而过的金光像是幻觉。唯有指尖残留的余温，证明它并非沉睡之物。
“这玩意儿还挺挑时候发力。”他嘀咕，“下次能不能提前通知一下？我好摆个姿势，顺便录个短视频，标题就叫《震惊！少年开启上古秘典，全场跪倒一片》。”
李昊靠着墙站着，手仍握着刀柄，呼吸还没完全平复。他盯着墨轩，目光深沉：“你明知道不能久战，为什么还要展开它？万一引来更强的存在，或者激活了某种追踪机制……我们会被整个势力围剿。”
“不然呢？”墨轩耸肩，把草茎换了个方向叼着，“等他们拿麻袋套我们头上？再说了，你看他们那个表情，跟第一次见女主播摘头盔似的，值回票价。而且——”他顿了顿，眼神微敛，“我不信他们真敢毁了这里。这地方哪怕崩一角，都可能牵动千年阵基。他们不敢。”
李昊沉默片刻，忽然道：“他们不是普通散修。刚才那人用的是北域禁术‘焚心引’，只有李家外门执事才准修炼。而且……那锁链上的铭文，是旧族徽。”
墨轩挑眉：“所以你是说……你老家的人，来抢自家祖宗埋的东西？”
“不是老家。”李昊摇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是那些不想让我找到真相的人。我父亲失踪前留下的线索，指向的就是这本古册。他们怕的不是我们拿到它，而是怕它被真正读懂。”
空气安静了一瞬。
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震颤，像是地底深处有什么东西缓缓苏醒。
墨轩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行吧，既然有人送快递上门，说明咱们拿的东西确实有点分量。不然谁大半夜爬地洞来送货？”
他走到石室尽头，发现墙上刻着一幅残图，线条模糊，但能看出是个巨大的阵法轮廓，中央画着一把钥匙形状的标记，周围环绕着十二星位，每一处节点都标注着晦涩符文。
“这地方以前可能是中转站。”他说，“看这布局，像是‘天枢引道图’的局部。咱们现在的位置，估计离主殿已经有段距离了，但也快接近核心禁域。”
李昊走过来看了一眼，眉头紧锁：“如果这是真的，那整个遗迹都是围绕这本古册设计的。它不是钥匙……它是‘锁眼’。”
“懂了。”墨轩咧嘴一笑，“我们拿着的是打开地狱大门的遥控器，问题是——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李昊看了他一眼：“你就不怕打开之后，惹出更大的麻烦？有些秘密，一旦揭开，就再也合不上了。”
墨轩低头看着古册，手指轻轻摩挲封面。那材质非皮非纸，触感温润，却又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冰冷。
“麻烦早就来了。”他轻声说，“我们现在只是在选——是被麻烦追着跑，还是反过来踹它一脚。”
外面风声穿过石缝，发出细微的呜咽，像是古老的守卫仍在低语。
李昊正要开口，忽然眉头一皱。
墨轩也察觉到了——
怀里的古册，正在微微发烫。
不是错觉。
那热度从胸口蔓延开来，如同一颗沉睡的心脏，正缓慢复苏。与此同时，墙上的残图竟泛起一丝微弱的蓝光，仿佛在回应什么。
墨轩缓缓抬头，望向黑暗深处。
“它……好像认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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