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磊走后的第三天，天刚亮，张兰就起了床。她拿起灶房角落的木桶，往井边去挑水——桶是旧的，桶沿缺了个小口，挑水时会洒出几滴，在地上留下浅浅的水痕。
“兰兰，今天粥煮稠点，招娣上学要吃饱。”李桂英从屋里出来，手里攥着刚剥的玉米，玉米粒落在竹筐里，发出“哒哒”的响。
张兰回头应了声：“知道了娘，我挑完水就煮。”她把水桶放进井里，绳子拽得“咯吱”响，井水晃着晨光，映出她略带疲惫的脸——王磊走后，她每天除了做饭、喂猪，还得帮清月编竹篮，躺下时总觉得胳膊酸。
挑完水，张兰刚要进灶房，就听见村口老槐树下传来说话声。是刘婶的声音，带着点刻意压低的调子，却能清清楚楚传到耳边：“你们说张兰这孩子，才二十岁，王磊又去外地读书，一年就回来两次，她能守得住？”
旁边有人接话：“是啊，年轻媳妇家，身边没个男人，难免会想别的。”
刘婶摇着蒲扇，眼神往顾家方向瞟：“我看啊，指不定哪天就跟别人跑了，到时候王磊这书，读了也白读。”
张兰手里的水桶“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水洒了一地。她的心像被针扎了，又疼又气——她明明每天勤勤恳恳干活，晚上还给王磊写信，劝他安心读书，怎么就成了别人嘴里“会跑”的人？眼泪一下子涌上来，她赶紧拎起水桶，慌慌张张往家跑，生怕被人看见。
回到家，张兰躲进自己房间，把门锁上，趴在床上哭。被子是她嫁过来时娘给的，上面绣着小碎花，现在被眼泪浸湿了一片。她想着王磊临走时说的话，“兰兰，等我放假回来带你买新布衫”，心里更委屈了——她怎么会让王磊失望呢？可那些闲话，像刀子一样扎在心上。
“兰兰，咋不去做饭？”李桂英敲了敲门，没听见回应，推门进来，看见张兰哭红的眼睛，心里咯噔一下，“咋了这是？谁欺负你了？”
张兰抬起头，哽咽着把刚才听到的话说了一遍。李桂英听完，气得一拍桌子：“这些人就是吃饱了没事干！闲的慌才瞎造谣！我去找她们理论去，让她们给你道歉！”
张兰赶紧拉住她，眼泪还在掉：“娘，别去了。越说越乱，要是让王磊知道了，他该担心了。”她不想因为这点事，让王磊在学校分心，更不想让邻里关系闹僵——毕竟以后还要一起过日子。
李桂英看着女儿似的儿媳，叹了口气，坐在床边拍了拍她的背：“委屈你了，都是娘没护好你。”
下午，清月来顾家拿竹条，刚到村口就被赵大娘拉住。赵大娘手里拿着针线筐，压低声音说：“清月啊，你可得帮帮兰兰，刘婶她们在背后说兰兰闲话，说她会跟人跑，兰兰都哭了。”
清月的脸一下子沉下来。她知道兰兰有多不容易，王磊走后，兰兰不仅帮着照顾李桂英和招娣，还天天来帮她编竹篮，手指都磨出了茧子。那些闲话，简直是往兰兰心上捅刀子。
“赵大娘，谢谢您告诉我。”清月攥紧手里的竹条，“这事我不能不管，得让她们给兰兰道歉。”
清月没去顾家，直接走到村口老槐树下。刘婶和几个妇女还在那儿坐着，聊得热闹。清月站在树旁，声音清亮：“各位婶子，耽误大家一会儿，我有话要说。”
妇女们回头看见清月，都停下了话头，刘婶的脸有点不自然，把蒲扇往怀里拢了拢。
清月看着她们，语气平静却有力：“兰兰自从嫁过来，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做饭、挑水、喂猪，王磊去读书后，她还帮我编竹篮，晚上就给王磊写信，劝他好好读书，别惦记家里。这么好的媳妇，你们怎么能瞎造谣？”
刘婶小声辩解：“清月啊，我就是随口说说，没有恶意。”
“随口说说？”清月看着她，“你知道兰兰听到这话，躲在房间哭了多久吗？她那么老实的孩子，从来没跟谁红过脸，你们这么说她，良心过得去吗？”
旁边的张婶赶紧说：“是我们不对，不该瞎猜，以后再也不说了。”
清月又说：“大家都是邻居，应该互相帮衬，而不是背后造谣生事。兰兰一个人在家不容易，咱们要是能帮就帮一把，不能帮也别欺负她。要是再有人说闲话，我就找晏廷，让他按村规处理——村规里可写着，造谣生事要罚工分的。”
刘婶的脸涨得通红，站起来说：“清月，是我不对，我不该乱说话，我这就去给兰兰道歉。”
“道歉就不用了，”清月摇摇头，“以后别再瞎说了就行。兰兰是个好孩子，咱们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妇女们都点头，纷纷说以后再也不造谣了，然后各自散了。
清月转身往顾家走，刚到院门口，就看见张兰站在那儿，眼睛红红的，手里攥着个刚编好的竹篮。
“清月嫂子，”张兰走过来，声音还有点哑，“谢谢你。”她刚才在屋里听见了清月的话，心里又暖又感激——清月嫂子总是在她难的时候帮她。
清月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跟我客气啥？咱们是一家人。那些闲话别往心里去，她们就是闲的。”
张兰点点头，把竹篮递给清月：“这是我刚编好的，你看看行不行。”
清月接过竹篮，竹条编得紧实，花纹也整齐：“挺好的，比我第一次编得还好。走，咱们去灶房煮点糖水，甜甜嘴。”
张兰跟着清月往灶房走，阳光落在她们身上，暖融融的。她心里的委屈渐渐散了，想着有这么多人帮她，以后一定要更努力干活，不让大家失望，也不让王磊担心。
晚上，李桂英做了兰兰爱吃的红薯粥，还炒了个鸡蛋。招娣坐在旁边，一边喝粥一边说：“兰兰嫂子，今天刘婶跟我道歉了，说她不该说你坏话。”
兰兰笑了笑：“没事，以后咱们还是好邻居。”
李桂英看着兰兰，心里很欣慰——这孩子不仅懂事，还大度，王磊能娶到她，真是福气。她夹了块鸡蛋给兰兰：“多吃点，补补身子，以后有娘在，没人敢欺负你。”
张兰接过鸡蛋，心里暖暖的。她想，等王磊下次来信，一定要告诉他，家里一切都好，还有很多人帮着她们，让他安心读书。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在桌上的竹篮上，竹篮的影子轻轻晃着，像在诉说着温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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