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那串“1”后面跟着八个“0”，静静地躺在那儿。
我瞅了它足足有十秒钟，心跳没快，手也没抖。
就好像瞅着邻居家的一条狗，眼熟，但跟我没啥关系。
公司账户。
一个亿。
准确地说，是一亿零三百多万。
传媒公司的盈利，加上电商公司那头黑蜂雪蜜卖疯了的钱，雪球一样滚了回来。
短短几个月，我又成了“亿万富翁”。
办公室里，小马他们几个新晋网红正在跟商务团队开会，讨论着下一个季度是接汽车广告还是护肤品代言，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压不住的兴奋。
财务总监拿着报表，脸上笑得跟朵菊花似的，跟我汇报着流水和利润，每一个数字都闪着金光。
整个公司，像一口烧开了的水，每个人都在沸腾。
只有我，是那锅底的一块石头，又冷又硬。
我关掉手机，揣进兜里，站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身后的喧嚣，像潮水一样退去。
我没跟任何人打招呼，直接下了楼，开着我那辆宝马，一脚油门，扎进了下班高峰期的车流里。
我没回家，而是去了菜市场。
傍晚的菜市场，人声鼎沸，灯火通明。
空气里混杂着泥土的腥气、蔬菜的清香、活鱼的腥味儿，还有熟食摊飘来的肉香。
这股子味道，冲，但活泛。
它提醒我，我还活在人间。
我提着个菜篮子，像个最普通的下班男人，在拥挤的人群里穿梭。
“大哥，这排骨咋卖？”
“小伙子，看你这精神头，给你算便宜点，十八一斤，保证是今天新杀的猪！”
我买了三斤最好的肋排，又挑了一块肥瘦相间的里脊。
买了土豆、青椒、胡萝卜，还有一兜子我妈爱吃的芸豆。
最后，我走到一个卖调料的摊子前，买了一瓶最普通的白醋，一袋白糖，一包淀粉。
卖菜的大妈找给我一把零钱，有钢镚有纸票，皱皱巴巴的，带着一股子钱和人手混合的味道。
我把它们攥在手心里，感觉比揣着那一个亿的银行卡还踏实。
回到家，母亲正在客厅看电视，小雅和小静陪着孩子在爬爬垫上玩。
儿子已经能坐稳了，咿咿呀呀地，见谁都笑。
屋子里，有饭菜的香气，有孩子的奶香，有家人在身边的安稳气。
“老公，你回来啦！”
小雅看见我，眼睛一亮。
“今天咋回来这么早？还买了这么多菜。”
我冲她笑了笑，把菜篮子拎进厨房。
“今儿我做饭。”
我系上围裙，那条印着卡通小熊的、小雅给我买的围裙。
然后，我打开了抽油烟机，把厨房的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我开始切肉。
刀刃和砧板碰撞，发出沉闷又富有节奏的“笃笃”声。
我的心，也跟着这声音，一点点沉了下来。
我把里脊肉切成均匀的厚片，用刀背仔细地拍松，让它的纤维变得更柔软。
这个过程，需要耐心，需要力道，更需要专注。
我脑子里什么都没想，不想公司，不想报表，不想那一个亿。
我只想手里的这块肉。
挂糊，是做锅包肉的灵魂。
淀粉加水，搅成糊状，不能太稀，也不能太稠。
得刚好能挂在肉片上，薄薄的一层，像给它穿上一件贴身的白纱。
我一片片地把肉放进去，用手抓匀，感受着淀粉糊滑腻的触感。
油锅烧到七成热，我用筷子夹起一片肉，放进油里。
“刺啦——”一声。
肉片在油锅里瞬间绽开，像一朵白色的花。
我把所有的肉片都放进去，炸到金黄，捞出。
等油温再次升高，再复炸一遍。
这是让外壳酥脆的关键。
最后，是炒汁。
锅里留底油，放进葱姜蒜爆香，然后倒入调好的糖醋汁。
白糖、白醋、酱油、盐，比例全凭感觉。
就像我这前半生，哪有什么精确的配方，都是摸着石头过河，咸了加糖，酸了加水。
糖醋汁在锅里冒起绵密的泡泡，颜色变得晶亮粘稠。
我把炸好的肉片倒进去，快速翻炒，让每一片肉都均匀地裹上酸甜的酱汁。
出锅。
一盘金灿灿、香气扑鼻的锅包肉，就做好了。
我还做了地三鲜、排骨炖豆角、蒜蓉西兰花，最后熬了一锅大米粥。
满满当-当一桌子菜。
“吃饭喽！”
我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解下围裙。
家人都围了过来，看着一桌子菜，眼睛都在放光。
“我天，老公，你这是把饭店搬回家了啊？”
小静夸张地叫道。
母亲夹了一块锅包肉，放进嘴里，细细地嚼着。
“嗯，这味儿，正宗。”
她点了点头，眼角带着笑意。
我没先吃，而是给姥姥、姥爷、母亲老丈人夹菜，然后给小雅小静夹菜。
听他们聊着孩子今天又学会了什么新本事，聊着邻居家那点鸡毛蒜皮的八卦。
电视开着，声音很小，放着无聊的电视剧。
暖黄的灯光照在每个人的脸上，柔和又温暖。
我拿起手机，又看了一眼那个数字。
一亿零三百四十二万。
然后，我把它揣回兜里。
我对小雅说：“媳妇儿，你知道吗？这一个亿，跟以前那两个亿，完全是两个概念。”
小雅愣了一下，看着我。
“前两个，是天上掉下来的横财，是烫手的山芋，是文曲星扔给我，考验我人性的魔鬼。”
“我拿着那钱，心里是慌的，是飘的。我总觉得那不是我的，我德不配位，早晚得还回去。”
“所以，我糟蹋它，挥霍它，用它去买那些虚头巴脑的面子，去填我心里那个无底洞。结果，把自己摔得粉身碎骨。”
“而这一个亿，”我顿了顿，看着桌上这些我亲手做的菜，看着我最亲的家人，“是我用自己的脑子，自己的血泪，自己的故事，一个钢镚一个钢镚挣回来的。”
“我把自己的伤疤揭开，放在网上，让几千万人围观，品头论足。他们骂我也好，同情我也罢，最终，他们用点击，用购买，给我投了票。”
“他们买的不是短剧，不是蜂蜜。”
“他们买的，是他们自己在那操蛋生活里挣扎的影子。”
“所以这钱，”我深吸一口气，“它干净，它踏实。我握在手里，不烫手，是暖的。”
我说完，屋子里很安静。
小雅的眼圈红了，她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给我夹了一大块锅包肉。
“快吃吧，一会儿凉了。”
我夹起那块肉，放进嘴里。
外壳酥脆，咬下去“咔嚓”一声。
里面的里脊肉，鲜嫩多汁。
酸味和甜味，在舌尖上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恰到好处，多一分则腻，少一分则寡。
那股子熟悉的味道，顺着喉咙滑下去，一直暖到胃里，暖到心里。
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香的一顿饭。
我嚼着肉，眼泪差点掉下来。
我终于明白了。
钱，从来就不是答案。
怎么挣到钱，挣到钱之后怎么花，怎么让自己和身边的人，因为这些钱，活得更像个人样。
这才是答案。
我把碗里的饭吃得干干净净，然后站起身。
“我来刷碗。”
在家人错愕的目光中，我一个人，走进了厨房。
【财务明细】
传媒公司盈利（扣除运营成本及税费后）：18,500,000元
电商公司盈利（扣除运营成本及税费后）：18,380,000元
今日菜市场消费：288元
【账户余额变动】
初始账户余额：66,551,921元
本章收入总额：36,880,000元
本章消费总额：288元
【当前账户余额：103,431,633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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