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露，皇城西北角新修的演武场已是戒备森严。玄甲军持戟肃立，将整个场地围得铁桶一般。场中央，一堵新砌的三尺厚石墙巍然矗立，墙上还特意仿照洛阳城墙修了垛口。
程处默和尉迟宝琳今日特意换了崭新戎装，神气活现地守在火药库前。两个少年不时偷眼望向观礼台，那里已坐满了文武百官。
“瞧见没？我爹今日把祖传的明光铠都穿出来了。”程处默捅了捅身旁的柴令武。
柴令武却无心理会这些，他正小心捧着记载配方的桃木匣，目光始终追随着在场中忙碌的霍焌。今日霍焌罕见地穿上了光禄大夫的朝服，只是袍角还沾着些许硝烟痕迹。
辰时三刻，鼓乐齐鸣。李渊在李世民陪同下登上观礼台，文武百官齐齐躬身。老皇帝今日兴致颇高，指着那堵石墙笑道：“霍卿，你今日莫不是要效仿共工，给朕表演个撞倒不周山？”
霍焌躬身应答：“陛下说笑了。臣今日请陛下观看的，乃是破城新法。”
说罢挥手示意，柴令武立即带着两名工匠抬上一个硕大的陶罐，小心翼翼地埋设在墙根下。那陶罐外形粗糙，罐口引出一根浸过硝油的麻绳，看着平平无奇。
观礼台上响起窃窃私语。程知节踮脚张望了半天，忍不住嚷嚷：“老霍，你这罐子里装的什么宝贝？总不能是腌菜吧？你这破罐子要是能把墙推倒，我当场就把这堵墙吃掉”
众将哄笑。秦琼皱眉打量着陶罐，低声对身旁的李靖道：“药师兄，你看这...”
李靖凝眉不语，目光却紧紧锁在那根缓缓燃烧的引线上。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将本能地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李世民忽然起身：“诸位且往后退些。”
话音刚落，引线已燃至墙根。但见火花一闪，随即——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震得观礼台簌簌发抖！碎石如雨点般砸在玄甲军的盾牌上，噼啪作响。待烟尘稍散，众人惊见那堵三尺厚的石墙竟已化作满地狼藉，最深处的青石板竟也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满场死寂。程知节张大的嘴忘了合拢，秦琼手中的马鞭悄然落地。良久，罗士信才喃喃道：“这要是用在洛阳...”
李靖突然快步冲下观礼台，不顾还在飘落的烟尘，抓起一把尚有余温的碎石。这位素来沉稳的老将声音都在发颤：“陛下！有此神器，攻城拔寨何须三月？一炷香足矣！”
李渊扶着栏杆的手微微发抖，浑浊的眼中迸发出异样的神采：“霍卿...此物何名？”
“回陛下，此物名为火药。”霍焌从容应答，“方才所用，不过是最基础的爆破之法。”
徐世积却摇头道：“守城固然厉害，可两军对垒时，难道要抬着陶罐往敌阵冲？不等靠近就先被射成刺猬了。”
这话说得在理，众将纷纷点头。柴绍拍腿道：“老徐说得在理！这玩意动静是大，可总不能指望突厥人站着等咱们埋罐子！”
霍焌不慌不忙，朝柴令武使个眼色。少年立即带着几个工匠捧出几个奇形物件，在废墟前一字排开。
“此乃臣新制的震天雷。”霍焌拿起一个葫芦状的铁壳，“内藏火药，以火绳引燃，可投掷三十步。”说着他示意工匠演示。但见那铁壳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地时轰然炸响，在地上留下一个浅坑。
众将眼前一亮。霍焌又指着一个带木柄的铁管：“这是飞天火龙，可射百步。”工匠点燃引信，铁管喷出一道火光，百步外的草人应声着火。
最后他指向几个不起眼的铁盒：“这些是埋在土中的地雷，专克骑兵。另有绑在箭矢上的火箭，装在船头的火船...”
李渊眼中精光一闪，猛地拍案：“移驾军事堂！今日不议出个章程，谁也不许离开！”
东宫军事堂内，巨大的沙盘前将星云集。霍焌将各色火药模型摆在关键位置，开始讲解：
“臣以为，火药之用，贵在出其不意。”他执鞭指向幽州，“比如在此设伏，待突厥骑兵过半时引爆地雷...”
“妙啊！”程知节抢着道，“再用那个震天雷往人堆里扔！保管炸得那些蛮子哭爹喊娘！”
李靖却摇头：“突厥骑兵来去如风，埋设地雷太过被动。”他在云中一带画了个圈，“不如在要道设伏，以飞天火龙远程袭扰。待其阵型大乱，再以精骑突击。”
徐世积忽然道：“此物何不用于水战？将火药装在船头，撞击敌船时引爆。或者制作会漂浮的火船，顺风驶向敌阵...”
众将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是兴奋。秦琼提出将火药绑在箭矢上，制成火箭齐射；罗士信建议制作会爆炸的陷马坑；连柴绍都琢磨出用投石机抛射火药罐的战术。
年轻的将领们更是热血沸腾。程处默嚷嚷着要组建敢死队，尉迟宝琳则已经开始盘算需要多少火药才能炸开突厥王帐。
霍焌静静听着，不时在沙盘上调整火药模型的布置。待众人稍歇，他忽然道：“诸位可曾想过，为何突厥总能料敌先机？”
军事堂内顿时安静下来。霍焌继续道：“因为他们熟悉我们的战法。但火药的出现，将彻底改变这一切。”他拿起一个震天雷模型，“当突厥骑兵还在百步外挽弓时，我们的飞天火龙已经落在他们阵中。当他们准备冲锋时，脚下会突然爆炸...”
李渊始终凝神静听，这时突然发问：“霍卿，若全力赶制，一月可得多少火药？”
“现有工匠三十，月产震天雷二百。若增至三百工匠...”霍焌掐指计算，“月产可达两千。”
“太慢！”李渊斩钉截铁，“朕拨你三千工匠，工部各司任你调遣。三个月内，朕要两万震天雷，五千飞天火龙！”
房玄龄急忙劝谏：“陛下，国库...”
“就是砸锅卖铁也要造！”李世民目光扫过众将，“诸位可知道，昨日突厥使者又在边境掠走三百百姓？那些都是大唐的子民！”
军事堂内顿时肃杀。柴令武等小将听得血脉贲张，程处默当场就要请战。
霍焌沉吟片刻，又道：“臣还有个想法——可否组建专司火器的神机营？”
李靖抚掌：“妙！选身手敏捷者，专习火器操作。两军交锋时先以火器乱其阵型，再以铁骑冲杀。步、骑、火器三者配合，方是制胜之道。”
这场会议直开到月上中天。当众将散去时，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既兴奋又凝重的神色。程知节和柴绍还在为谁部该优先配备火器争执不休，秦琼和李靖则已经开始推演新的阵型。
柴令武跟着父亲走出宫门，忽然道：“爹，孩儿想进神机营。”
柴绍瞪眼：“你小子连媳妇都没娶，就想着玩火？”
“不是玩火！”少年握紧拳头，“霍世叔说得对，这是为了少死些将士。您不是常说，当年打洛阳时，看着弟兄们往城下填人命，心里跟刀绞似的...”
月光下，霍焌最后一个离开军事堂。他望着北斗七星，想起试验成功时李淳风的感叹：“光禄可知？你这一把火，烧掉的不只是石墙，还有千百年的战法。”
而此时，北方的突厥可汗正在金帐中畅饮，全然不知长安城里的星火，即将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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