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嵌港的晨雾裹着咸腥的海风，在甲板上凝成细密的水珠。俞咨皋立于 “定海号” 舰桥，指尖划过甲胄上未干的霜花，目光扫过海面 —— 二十艘明军战舰如列阵的赤龙，船舷新钉的橡木防撞板泛着冷光，炮口黑洞洞地对着东南方，每一面赤红龙旗都被东风扯得猎猎作响，连成一片遮蔽晨光的赤色云阵。
岸畔高地上，“望云车” 的气囊在石炭炉的热浪中渐渐鼓起。郑森裹着缀着棉絮的甲衣，在助手搀扶下踏上吊篮，低头便见父亲郑芝龙站在滩头，腰间长刀的刀柄被晨光镀上金边：“森儿，高空风大，看准了就发信号，莫要逞强！” 郑森点头应下，目光已越过粼粼波光，望向海平线 —— 那里，萨摩藩联合舰队的黑影正从雾中浮现，四艘安宅船如移动的堡垒压在阵前，关船与板屋船紧随其后，像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鲨鱼。
“敌舰五十艘！四安宅、十关船、五板屋船！” 了望哨的嘶吼刺破风幕，俞咨皋抬手按住剑柄，声线如淬了冰：“传令！左路郑将军率‘靖海号’及五艘快船袭敌右翼，中路按‘鹤翼阵’展开，优先轰安宅船的水线！” 旗手挥动画杆，红、黄、蓝三色令旗在空中交织，明军舰队瞬间动了起来，“定海号” 带头转向，船尾激起雪白的浪痕，如赤龙摆尾般在海面铺开战阵。
巳时刚过，萨摩藩前锋关船闯入明军火炮射程。“定海号” 主炮率先轰鸣，一枚铜皮实心弹带着尖啸掠过海面，精准砸中一艘关船的桅杆 —— 那是郑森在 “望云车” 上校准的角度，他俯身调整信号旗，红绸在风中划出三道弧线：“偏左两度，减装药半成！” 话音未落，中路二十门重炮齐发，炮弹如暴雨般砸进萨摩藩船队，木屑与帆布碎片随水柱冲天，一艘关船的船艏被轰得粉碎，海水涌进船舱的声音，连高空的郑森都隐约能听见。
郑芝龙的 “靖海号” 此刻已切入敌右翼，船首钩爪如流星般飞向一艘关船，他踩着摇晃的跳板率先跳上敌舰，长刀劈断迎面刺来的倭刀，吼声震得甲板发颤：“大明的海疆，岂容尔等撒野！” 水手们紧随其后，刀光与倭刀的寒光交织，萨摩浪人虽悍勇，却抵不住明军水手常年海上搏杀的狠劲，一炷香功夫，两艘关船的藩旗被斩落，赤红龙旗取而代之。
可战局转眼生变。三艘朝鲜板屋船突然从斜刺里冲出，船头包着厚铁皮的撞角如獠牙般直扑明军补给船。“望云车” 上的郑森瞳孔骤缩，急挥信号旗：“左三船避让！快！” 但板屋船速度太快，一艘补给船躲闪不及，撞角撕开丈长的口子，海水如奔马般涌入。船长嘶吼着弃船，船员跳向救生艇的瞬间，萨摩藩的火绳枪声响了，海面瞬间染红，郑森攥紧栏杆，指节泛白 —— 那是他昨夜亲手送去火油罐的补给船。
午时的太阳悬在头顶，海面上的厮杀已成炼狱。“定海号” 侧舷被安宅船重炮轰出两个大洞，水手们用浸湿的棉被堵缺口，鲜血顺着船舷流进海里，引来一群盘旋的海鸟。郑芝龙的 “靖海号” 虽夺下三艘敌船，桅杆却被链弹缠住，帆布撕成碎片，只能靠佛郎机炮勉强还击。
郑森在 “望云车” 上急得额头冒汗，石炭炉的火势渐弱，吊篮开始轻微摇晃，他让助手添柴，目光却没离开战场 —— 突然，萨摩藩舰队后方的海面上，几艘形制怪异的帆船闯入视野：船身比明军快船狭长，桅杆挂着灰蓝色三角旗，船舷架着火炮，正朝着萨摩后队开火！
“那是什么船？” 郑森揉了揉被风吹涩的眼睛，确认不是错觉 —— 那些船的炮火极准，一艘关船的船尾瞬间燃起大火，船员跳海逃生。他立刻让助手挥紧急信号旗：“东南方不明舰队，攻击萨摩后队！身份未知！”
俞咨皋接到信号时，正指挥 “定海号” 避开一枚炮弹，他猛地回头，果然见灰蓝色船影在萨摩舰队后穿梭。“是敌是友？” 参军的声音发颤，俞咨皋眉头紧锁：若这是萨摩援军，战局必崩；可若不是，这或许是逆转的契机。他咬牙下令：“中路稳住，左路暂缓进攻，先观其动向！”
神秘舰队的出现，让萨摩藩阵脚大乱。主攻中路的安宅船不得不分兵回防，侧翼关船陷入腹背受敌的窘境。郑芝龙抓住机会，指挥 “靖海号” 撞向一艘无掩护的安宅船，水手们抛出火油罐，火焰顺着木板缝隙蔓延，浓烟中传来倭寇的惨叫。
“望云车” 的石炭炉快灭了，吊篮缓缓下降，郑森却盯着神秘船只不放 —— 他看清了船舷徽记：盾形纹章里刻着一艘帆船，既不是荷兰的狮子徽，也不是葡萄牙的十字徽。更让他心惊的是，一艘神秘船的甲板上，几个金发西洋人正举着望远镜观察，嘴角似乎还挂着笑意，像是在看一场戏。
变故陡生。萨摩藩旗舰突然升起黑色死战旗，剩余船只疯了般反扑，着火的关船竟朝着 “定海号” 撞来。可那些神秘船只却突然停火，在远处海域徘徊，灰蓝色的帆影如幽灵般飘在战场边缘。
“定海号” 的炮声再次响起，俞咨皋望着徘徊的神秘舰队，又看向冲来的萨摩船，心头疑云密布：这些西洋人为何帮明军？又为何突然停手？他们想要什么？
郑森的 “望云车” 终于落地，刚跳下来就被士兵拉着躲流弹。远处海面上，龙旗与死战旗仍在厮杀，神秘船只静静旁观，而更远处的海平线，新的帆影正快速靠近 —— 那帆影的轮廓，竟与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战列舰有些相似！
是荷兰援军？还是另有势力？西洋人的突然介入，新出现的帆影，这场东海决战，似乎正朝着没人预料的方向狂奔，而大明的海疆，才刚要迎来真正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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