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却驱不散烈王府上空凝重的阴霾。寝殿内外，甲士林立，兵刃的寒光映照着残破的门窗与未干的雨渍，肃杀之气远比往日更甚。
赵千钧的奏报以最快的速度呈递了上去。废王遇袭，重伤濒死——无论真相如何，这消息本身就如同一块巨石，砸入了本就暗流汹涌的朝堂深潭。
程烈依旧维持着那副重伤虚弱的模样躺在榻上，脸色苍白，气息奄奄。体内，《基础炼气诀》却以前所未有的坚韧缓缓运转着，如同最精密的织机，将一丝丝吸纳而来的灵气，耐心地编织进干涸受损的经脉与丹田。突破至炼气二层后，他对灵气的吸纳效率与掌控力都有了显着提升，即便在如此虚弱的状态下，修复的速度也比预想中快了几分。
小安子被严格限制在殿内伺候，外面全是赵千钧亲自安排的、面孔陌生的禁军，眼神锐利，显然得到了死命令，绝不会再给任何“意外”发生的可能。
日上三竿时，太医署的人来了。并非之前那两位须发皆白的老太医，而是一位约莫四十余岁、面容清癯、眼神沉静的太医，姓孙，身后跟着两名捧着药箱的医徒。据引路的禁军低声禀报，这位孙太医是太医署正丞，精于内科与疑难杂症，尤其擅长安抚调理内息。
程烈心中微凛。派正丞前来，看来上面对此事极为重视，或者说，对他这“重伤”的状态心存疑虑。
孙太医步履沉稳地走到榻前，并未多言，只微微拱手：“下官孙思明，奉旨为七殿下请脉。”
他伸出三指，轻轻搭在程烈腕间。指尖传来的触感温润，却带着一股精纯柔和的探查之力，如同细密的蛛网，瞬间渗入程烈的经脉之中。
程烈立刻收敛心神，将体内自行运转的灵力强行压制到近乎停滞，只留下那模拟出的、紊乱脆弱的内息假象，同时全力维持着龟息状态，连心跳都控制在一种极其缓慢微弱的频率。
孙太医闭目凝神，细细感知。眉头时而微蹙，时而舒展。
脉象虚浮无力，时断时续，确是重伤失元之兆。内息紊乱不堪，几处主要经脉都有不同程度的滞涩与暗伤，显然是经历了巨大的冲击。然而……在这片混乱与虚弱之下，他隐约察觉到一丝极其隐晦、却异常坚韧的“生机”，如同石缝中挣扎求存的野草，顽强地维系着这具身体的根本。这股“生机”与他以往所见的任何内息或元气都不同，更加精纯，更加内敛，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活性”。
他行医数十载，诊治过王公贵族，也看过江湖高手，却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脉象。像是油尽灯枯，又似内蕴宝藏。
良久，孙太医缓缓收回手，睁开眼，看向程烈那“昏迷”中依旧紧蹙的眉头，目光深邃。
“殿下伤势极重，邪风入络，元气大损，非寻常药石能速效。”他语气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下官先开一剂‘参附固元汤’，固本培元，稳住伤势。后续再视情况调整方剂。”
他走到一旁桌案，提笔蘸墨，龙飞凤舞地写下一张药方。写完后，他并未立刻交给医徒，而是从随身的药箱中，取出一只小巧的玉盒。
“此乃宫中秘制的‘清灵散’，”孙太医打开玉盒，里面是少许淡青色、散发着清凉气息的药粉，“对于平复内息躁动、滋养受损经脉有奇效。殿下内息紊乱，可先用少许，温水送服。”
他将玉盒递给小安子，仔细叮嘱了用法用量。
小安子连忙双手接过，连声道谢。
孙太医又看了程烈一眼，这才带着医徒躬身退去。
寝殿内再次安静下来。
程烈缓缓睁开一条眼缝，看向小安子手中的玉盒。那“清灵散”散发出的清凉药气，隔着一段距离，竟让他体内那被压制的灵力微微一动，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渴望感。
这药……不简单！
他示意小安子将玉盒拿近。近距离感知下，那清凉药气更加明显，其中似乎蕴含着一丝极其微薄的……灵气？虽然驳杂不纯，远不如他自身修炼出的灵力精粹，但确确实实带有一丝超越凡俗药物的能量气息！
难道这世间，除了他这误打误撞踏入仙途的，还有其他人，或者其他方法，能接触到灵气？或者说，某些特殊的药材，本身就能蕴含灵气？
这个发现让程烈心头剧震！
若真如此，那他获取修炼资源的途径，或许就不止依赖于神秘莫测的魔方了！
他让小安子按照孙太医的吩咐，取了一点“清灵散”用温水化开。他没有立刻服用，而是先以指尖沾了一点药液，小心翼翼地以自身灵力探入感知。
药液中的那丝微薄灵气更加清晰，虽然量少质杂，但其性质中正平和，确实对温养经脉、平复气息有裨益，并无毒性或其他隐患。
孙太医此举，是看出了什么？还是仅仅因为这“清灵散”确实是治疗内伤的宫中秘药？
程烈心中疑窦丛生，但身体的状态容不得他多想。他不再犹豫，将那小半碗药液服下。
药液入腹，一股温和的清凉之气顿时化开，顺着经脉缓缓流淌。那丝微薄的灵气如同甘霖，融入他干涸的经脉之中，虽然无法直接补充他消耗的灵力，却有效地抚平了因透支和强行压制灵力带来的刺痛与滞涩感，让他运转《基础炼气诀》时顺畅了不少。
好东西！
程烈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这“清灵散”对他目前的伤势恢复，大有助益！
他又看向孙太医开的那张“参附固元汤”的药方。小安子识字不多，程烈让他拿来，自己仔细观看。
药方上的药材大多寻常，无非是人参、附子、黄芪、当归等固本培元之物，只是年份和品质要求极高。但程烈以灵力感知配合远超常人的记忆力仔细推敲，发现这方剂的君臣佐使配伍极为精妙，几味主药之间的比例和加入顺序似乎暗合某种韵律，隐隐有将药材本身药力激发到极致，甚至牵引一丝外界能量的趋势。
这孙思明，绝非普通太医！他的医术，恐怕已经触摸到了“道”的边缘，或者说，他可能接触过类似蕴含灵气的药物，并总结出了运用之法！
程烈心中豁然开朗。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的复杂。修仙之路，或许并非他一人独行。只是这其中的奥秘，被极少数人所掌握，隐匿在凡俗的表象之下。
他将药方记在心里，示意小安子去按方抓药。无论孙太医是出于何种目的，这药对他有利无害。
小安子离去后，程烈重新躺好，一边消化着“清灵散”的药力，加速修复己身，一边默默思索。
孙太医的出现，以及这蕴含微薄灵气的“清灵散”，给他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他需要更多这样的资源！无论是为了疗伤，还是为了加速修炼！
或许……可以从这太医署，或者这孙思明身上，找到突破口？
还有那玄狐，她似乎对魔方知之甚详，她所在的层面，是否就有更完善的修仙传承和资源？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杀机四伏，但可供利用的线索与资源，似乎也在一点点浮现。
他握紧了袖中的魔方，感受着体内在药力辅助下加快恢复的灵力，眼神愈发坚定。
这囚笼，困不住他。这死局，也终将被破开。
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实力，然后，主动出击，去攫取一切可供利用的资源与信息！
药香袅袅中，程烈的修炼，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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