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房内的空气,仿佛也因门外徘徊的恶意而凝固了。
陆见微背靠冰冷的墙壁,盘膝而坐,努力将呼吸调整得绵长而细微。黑暗中,他的视觉受限,但其他感官却被放大到了极致。灰尘与霉腐的味道、木板细微的呻吟、以及门外那若有若无、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刮擦声……每一种感知都在挑动着他紧绷的神经。
死亡的记忆如同冰冷的潮水,不时涌上心头。那冰冷的刀刃刺入身体的剧痛,生命随着血液一点点流逝的无力感,是如此清晰。他只是一个普通的都市青年,热爱宁静,钻研故纸堆,何曾想过会置身于如此绝境?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带着沉重的回响。
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些负面情绪。恐惧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人更快地走向毁灭。
“必须做点什么……”他低声自语,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干涩。
他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体内那丝微薄的、暖流般的阳气开始缓缓汇聚。然后,他开始在身前的虚空中,缓慢而坚定地勾勒起来。
淡金色的光线自他指尖流淌而出,在黑暗中划出玄奥的轨迹,正是“破煞符”的结构。第一次,线条在中段因为心神不宁而骤然中断,金光溃散。第二次,结尾处一个关键的转折勾勒错误,整个符箓虚影晃动一下,旋即湮灭。
【破煞符熟练度+1】
【阳气运转法门熟练度+1】
系统的提示冰冷而客观,记录着他的每一次失败与微小的进步。
陆见微没有气馁。他知道,这是他现在唯一能掌控的、通往生存的路径。他闭上眼,不再去看那扇仿佛随时会被撞开的破门,也不再刻意去听门外那令人心悸的声响。他将全部精神都沉入体内,感受着阳气如溪流般沿着特定的经脉路线运转,再小心翼翼地引导至指尖。
脑海中,《基础茅山道术》关于符箓绘制的要点一一浮现——“意在笔先,气随念动,结构严谨,一气呵成”。
他再次开始。
这一次,他的动作沉稳了许多。金色的线条流畅地延伸,每一个转折,每一个收笔,都带着一种初学者的稚嫩,却也有了雏形。当最后一笔落下,一个结构完整、散发着微弱但稳定金光的“破煞符”虚影,终于成功悬浮在他面前的空气中,持续了约莫三息时间,才缓缓消散。
【破煞符熟练度+3!】
【《基础茅山道术》Lv.1 (72\/100)】
一股微弱的成就感驱散了些许寒意。他能感觉到,自己对阳气的掌控,以及对符箓结构的理解,都在这一次次的失败与成功中,缓慢而切实地提升着。
然而,就在他稍稍分神之际——
“呜……”
那低沉的哭泣声陡然变得清晰,仿佛就在耳畔响起!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冰冷、更加浓郁的怨气,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浸透了单薄的门板,弥漫在整个耳房之内!
地面上的霜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厚、蔓延,空气中凝结出细密的、带着腥味的白色冰晶。刮擦声变得急促而尖锐,仿佛有什么东西正用利爪疯狂地抓挠着门板,木屑簌簌落下。
它等不及了!或者说,陆见微身上那逐渐增强的阳气,以及他收集的玉佩碎片,像灯塔一样吸引着它!
陆见微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腔。他猛地站起身,指尖金光再次亮起,死死盯住那扇剧烈震颤、仿佛下一刻就要四分五裂的木门!
是冲出去,在狭窄的回廊里与未知的恐怖搏杀?还是固守在这小小的囚笼,等待门破之刻?
冷汗瞬间湿透了他的后背。两种选择,似乎都通向死亡的深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怀中的残缺玉佩,突然传来一股并非温暖,而是带着强烈执念的悸动!又一段属于沈芷兰的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涌入他的脑海——
· 不再是画面,而是纯粹的感觉:冰冷的井水从四面八方涌来,灌入口鼻,窒息般的痛苦。无尽的黑暗,下沉,不断下沉……以及,在那永恒的黑暗与冰冷包裹中,一种刻骨铭心的、对被背叛、被遗弃、对世间一切温暖的……极致渴望。
这渴望如此强烈,如此绝望,瞬间淹没了陆见微自身的恐惧。他仿佛亲身经历了那沉入井底的最后一刻,那种与世界隔绝、被所有亲人抛弃的终极孤独。
与此同时,门外那疯狂的抓挠声,戛然而止。
弥漫的怨气依旧冰冷刺骨,但那股迫不及待要破门而入的暴戾气息,却如同潮水般退去了。只剩下那低低的、仿佛蕴含了无尽悲伤的哭泣,在门外徘徊不去,良久,才渐渐飘远。
陆见微脱力般靠坐在墙边,大口喘息,指尖的金光缓缓熄灭。他摸了摸怀中那枚变得有些烫手的玉佩,心情复杂难言。
这怨灵……并非纯粹的杀戮机器。在她那滔天的怨气之下,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属于“沈芷兰”的本源情感。是这玉佩,在自己面临致命威胁时,无意间共鸣并放大了那一丝情感,暂时影响了她?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发现,但也可能……是一线生机。
危机暂时解除,但陆见微知道,自己不能再仅仅依赖临阵磨枪的符箓了。他需要更持久、更便捷的手段。
他想起了老道传承中关于绘制实体符箓的记载。凌空画符威力直接,但消耗巨大,难以持久。若有实体符箓承载,关键时刻或可瞬发,也能节省自身阳气。
说干就干。他撕下内衫相对干净的下摆,铺在勉强清理出来的一块地面上。没有朱砂,他便再次尝试以指代笔,以自身阳气为墨。
这一次,目标是在布片上稳定地留下完整的“镇邪符”符文。
这比凌空画符更难。阳气离体后难以控制在脆弱的布片上凝聚,对精神力的微操要求更高。
第一次,阳气注入不均,布片边缘焦黑卷曲。
第二次,符文结构在最后关头扭曲,前功尽弃。
第三次,精神力不济,线条中断……
他一次次失败,又一次次重新开始。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精神上的疲惫感阵阵袭来。但他咬着牙,凭借着在绝境中锤炼出的韧性,以及民俗学研究培养出的耐心,不断调整着阳气的输出与精神的专注。
终于,在不知第多少次尝试后,当他将最后一点阳气稳稳地灌注到符文的收尾之处时,整个布片上的符文骤然亮起一层柔和的金光,持续了数秒后才缓缓内敛,只在布片上留下了一道道仿佛用金线绣成的、略显歪扭却结构完整的图案!
【成功绘制初级‘镇邪符’(劣质)!】
【制符熟练度初步解锁!】
**【《基础茅山道术》Lv.1 (78\/100)!】
成功了!
陆见微看着手中这张粗糙的、能量波动微弱的符箓,眼中却充满了光彩。这是他在这个恐怖世界里,凭借自身努力制造出的第一件“装备”!
他稍作休息,待阳气恢复一些后,又绘制了两张“破煞符”。直到感觉头脑发胀,精神力接近枯竭,才停了下来。
将三张温热的、触手粗糙的符箓小心收入怀中,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油然而生。尽管它们品质低劣,但这是他抗争的证明,是智慧的结晶。
他抬头,透过窗纸的破洞向外望去。深沉的夜色依旧浓重,但在那遥远的天际线之下,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般的灰白色,正在顽强地渗透出来。
黎明,已在路上。
倒计时显示,还剩下【01:58:21】。
最长的一夜,似乎即将过去。但陆见微心中清楚,最猛烈的反扑,往往诞生于曙光降临的前一刻。
他服下那枚【微弱的魂魄结晶】,清凉的气流缓解了精神的疲惫。然后,他再次闭上眼睛,全力运转阳气法门。
接下来的路,他需要主动走出去。在黎明到来之前,他必须弄清楚更多事情,比如,那口井的准确位置,以及……如何应对最终必然到来的对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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