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午夜时分突然泼下来的。
起初只是零星的雨点敲打着窗玻璃,不出十分钟,就演变成了瓢泼之势。密集的雨帘冲刷着Z市,将这座城市的霓虹灯火晕染成一片片模糊而扭曲的光团,仿佛一幅被水浸坏的油画。
陆见微关掉电脑,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屏幕上,那份关于“江南地区丧葬习俗流变”的论文草稿依旧停留在第三章。作为民俗学的自由撰稿人,这种昼夜颠倒、与故纸堆为伴的生活,他早已习惯。只是今晚,窗外喧嚣的雨声似乎格外扰人,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躁感。
他起身走到窗边,楼下街道空无一人,只有雨水在路灯下汇成一条条短暂的溪流。胃里传来一阵轻微的抽搐,提醒他晚饭只草草应付了一个面包。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拿起靠在门边的黑色长柄伞,决定去两条街外的24小时便利店买点吃的。
电梯下行时,发出沉闷的嗡鸣。一股凉意顺着半开的电梯门缝钻进来,让他下意识地紧了紧单薄的外套。踏入公寓大堂,湿冷的空气混杂着雨水和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雨比他想象的还要大。长柄伞在风雨中显得有些勉强,冰冷的雨水斜打在他的裤脚和鞋面上,很快便洇开深色的水渍。街道两旁的店铺大多已经熄灯,只有霓虹招牌还在不知疲倦地闪烁,在水洼里投下破碎而晃动的倒影。他尽量贴着沿街店铺的屋檐行走,但通往便利店的那条近路——一条狭窄的、名为“槐安”的巷子,却是避不开的。
巷子很深,老旧的路灯只照亮了入口的一小片区域,深处是近乎粘稠的黑暗,只有远处巷尾便利店招牌那点微弱的白光,像一个遥远的坐标。
陆见微没有多想,步入了巷中。
雨水敲打两旁建筑铁皮雨棚的声音在巷子里被放大,显得格外嘈杂。他加快了脚步,鞋底踩在积水的路面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回响。
就在他走到巷子中段,光线最昏暗的地方时,身旁的阴影里,突然传来了一个刻意压低的、沙哑的声音。
“哥们儿,这么晚还出来啊?”
陆见微心头猛地一跳,脚步顿住。借着远处微光,他看到两个身影从一堆废弃的纸箱旁站了起来。说话的是个矮壮男人,穿着一件深色连帽衫,帽子戴在头上,脸隐藏在阴影里。他旁边是个瘦高个,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反射着一点寒光。
是弹簧刀。陆见微的瞳孔微微收缩。
“兄弟,手头有点紧,借点钱花花。”矮壮男人向前逼近一步,语气带着一种故作轻松的威胁。瘦高个也配合地晃了晃手中的刀。
陆见微的大脑在瞬间飞速运转。反抗是下策,对方有武器,而且有两个人。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民俗研究中常提到“顺势而为”,此刻最重要的是确保自身安全。
“好,别激动。”他开口,声音刻意放得平稳,甚至带着一丝配合,“我身上现金不多,钱包和手机都给你们。”
他缓缓地、用尽可能慢且没有威胁的动作,将手伸向口袋,掏出那个半旧的皮质钱包,又摸出手机。他没有递过去,而是弯腰,将它们轻轻放在身前湿漉漉的地面上。
“我就这些。”他一边说,一边慢慢向后退,试图拉开距离,“密码是6个8。你们拿去,我就当没发生过。”
他的冷静似乎让对方有些意外。矮壮男人愣了一下,随即嗤笑一声,弯腰去捡地上的东西。然而,就在他低头的刹那,旁边那个一直没说话的瘦高个,眼神却死死盯住了陆见微撑着伞的右手手腕——那里戴着一块品相不错的机械表,是他去世祖父的遗物。
“等等,胖子,”瘦高个突然开口,声音尖细,“他那块表……看着挺值钱!”
已经退开几步的陆见微心里一沉。
捡起钱包的矮壮男人闻言,也立刻抬头,贪婪的目光锁定了那块在昏暗中依然泛着幽光的表盘。
“摘下来!”矮壮男人厉声喝道,挥了挥手中的弹簧刀。
陆见微的眉头皱了起来。钱财是身外之物,但这块表不行。这是他仅有的、来自亲人的念想。
“表不值钱,只是块老表。”他试图解释,脚下又退了一步,“纪念品而已。”
“少废话!让你摘就摘!”瘦高个不耐烦地冲上前,伸手就要来抓他的手腕。
陆见微下意识地抬手格挡。这个动作彻底激怒了对方。
“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矮壮男人骂了一句,持刀猛地刺了过来!目标原本可能是他的手臂或肩膀,意图威慑。
但变故就在这一刻发生。
陆见微在格挡瘦高个时,身体失去了平衡,脚下踩到一片湿滑的苔藓,猛地向后一滑。几乎是同时,矮壮男人的刀也到了。
“噗——”
一声轻微的、利物入肉的闷响。
陆见微感觉腹部先是一凉,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撕裂般的剧痛猛地炸开!他低头,看到那把弹簧刀几乎完全没入了自己的小腹,矮壮男人握着刀柄的手因为惊愕而微微颤抖。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两个歹徒也显然没料到会弄成这样,都愣住了。瘦高个最先反应过来,脸上血色尽褪,猛地推了一把同伙:“胖子!你……你杀人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他自己撞上来的!”矮壮男人慌乱地松开刀柄,语无伦次。
剧痛如同潮水般一阵阵冲击着陆见微的神经,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视线开始模糊、旋转。他能感觉到温热的血液正顺着伤口汩汩涌出,迅速带走身体的力气。他靠着潮湿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
雨声、歹徒惊慌失措的争吵和逃跑的脚步声,都变得越来越遥远,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要死了吗……”
这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不甘、愤怒,还有一种深刻的荒谬感充斥着他。研究了许多年的民俗传说、志怪故事,最终自己却要以这样一种毫无意义的方式,死在一条肮脏的小巷里?
意识逐渐沉入黑暗的深渊,最后的感知是冰冷的雨水和体内不断流失的温度。
……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在一片虚无的黑暗中,一个绝对冰冷的、没有任何情感起伏的机械合成音,直接在他意识的最深处响起:
【检测到适配灵魂处于弥留临界点……】
【灵魂强度符合标准……求生意志符合标准……】
【环境坐标锁定……开始接引……】
【欢迎来到——“深渊”。】
嗡——
仿佛整个宇宙在耳边轰鸣,陆见微感觉自己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攫取、拉扯,穿过无数光怪陆离的碎片和扭曲的通道。剧烈的失重感让他几乎窒息。
当他终于重新感觉到“身体”的存在时,那股贯穿腹部的剧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虚浮无力感。他猛地睁开双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布满蛛网的木制房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混合了霉味、尘土和某种陈旧血腥气的怪味。他正躺在一片冰冷坚硬的地面上,身下似乎是粗糙的木板。
他撑着手臂坐起身,环顾四周。
这是一间极其破败的古旧房间,像是某种废弃的庙宇或者年久失修的民居厢房。窗户纸早已破损,只剩下一些发黄的碎片粘在窗棂上,屋外是沉沉的、看不到星月的黑夜。房间里除了他,空无一物。
“这是哪里?”他心中充满惊疑,“幻觉?临死前的梦境?”
就在这时,那个冰冷的机械合成音再次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清晰得不容错辨:
【身份确认:玩家“未命名”。】
【新手场景载入完毕:幽冥宅院。】
【场景介绍:你置身于一间荒废多年的古宅。黑暗与未知是这里的主旋律,但也隐藏着超脱的契机。】
【主线任务已发布:存活至黎明,或破解宅院怨灵之源。】
【任务奖励:生存点数x100。】
【失败惩罚:死亡。】
【祝您游戏愉快。】
随着话音落下,一个半透明的、泛着幽蓝色微光的界面,如同投影般浮现在陆见微的视野前方。上面清晰地罗列着刚才听到的信息,最下方还有一个不断跳动的、猩红色的倒计时——【05:59:47】。
六个小时。
陆见微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界面,感受着身下木板传来的真实触感,以及鼻腔里那股无法忽视的腐朽气味。
这不是梦。
他真的死了。
然后,被一个名为“深渊”的存在,拉进了一场以生命为赌注的……恐怖游戏之中。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衣物完好无损,没有任何伤口,甚至连之前被雨水打湿的痕迹都消失了。但他清晰地记得利刃刺入身体的冰冷和剧痛,记得生命流逝的无助。
一股寒意,比巷子里那场冷雨更刺骨的寒意,从脊椎一路窜上头顶。
他用力掐了自己的手臂一下,清晰的痛感传来。
不是梦。
他深吸一口气,那混杂着霉味与血腥的空气呛得他轻微咳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开始快速分析现状。
“系统……任务……生存点数……”这些只在小说影视里见过的词汇,此刻成了他必须面对的现实。民俗学的训练让他习惯于从杂乱的信息中寻找逻辑和模式。这个“系统”拥有将他死而复生、并投入另一个空间的能力,其目的未知,但规则明确——完成任务,或者死。
“幽冥宅院……怨灵之源……”他喃喃自语,目光扫过破败的房间。这意味着,他不仅要面对物理环境的危险,还要应对……超自然的存在。
他想起了自己研究的那些民俗志怪,里面记载的种种辟邪、驱鬼的法门,那些他曾经视为文化符号的知识,此刻或许成了他活下去的关键。
他扶着墙壁,慢慢站起身。身体还有些虚弱,但行动无碍。他需要探索这个环境,寻找任何可能有助于完成任务的信息或物品。
走到破损的窗边,他小心翼翼地透过破洞向外望去。外面是一个荒芜的庭院,枯死的树木在黑暗中伸展着扭曲的枝桠,如同鬼影幢幢。更远处,似乎有更多的建筑轮廓隐在夜色中,组成了一个规模不小的宅院。
一阵阴风吹过,破旧的窗棂发出“吱呀”的呻吟,仿佛某种不祥的预兆。
陆见微收回目光,看向房间唯一的木门。门虚掩着,门外是同样深沉的黑暗。
生存,还是死亡。
倒计时在眼前无声地跳动,每一步都可能是陷阱,每一秒都可能是终点。
他沉默地站在门后,调整着呼吸,将所有纷乱的情绪——恐惧、茫然、不甘——强行压下,只剩下纯粹的冷静与观察。
然后,他伸出手,轻轻推开了那扇通往未知与恐怖的门。
他的“游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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