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易慧那带着颤抖的质问，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在了大殿内凝固的空气上。她紧紧盯着天罡真人，那双总是灵动狡黠的眼眸里，此刻只剩下寻求真相的执拗，以及深不见底的恐惧。
姜衿雯也停止了嘶吼，喘着粗气，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期待和报复的快意，看着高座上的身影。她想知道，这个道貌岸然的宗主，要如何当着这新任“祭品”的面，亲口承认这残酷的宿命。
几位长老面色各异，有人眉头紧锁，有人垂眸不语，有人欲言又止，最终都将目光投向了主心骨。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得无限漫长。
天罡真人迎接着容易慧那灼热而脆弱的目光，他脸上惯常的威严与深沉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那里面有沉重，有无奈，有歉然，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没有立刻否认。
这短暂的沉默，对于容易慧而言，不啻于一种凌迟。她感觉自己的心脏一点点沉入冰窖，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终于，天罡真人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砂石摩擦般的沙哑，失去了往日的圆润与威严：
“慧慧，”他再次用了这个称呼，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沉重，“‘命定之人’……身系此界气运，与‘应天大劫’因果纠缠之深，远超你的想象。”
他没有直接回答“是”或“不是”，但这近乎默认的开场，让容易慧眼前猛地一黑，几乎站立不稳。
“上古预言，天机推演，皆指向……唯有身负大气运、大因果者，方有可能在劫难降临之时，寻得那一线生机，或……以身承劫，换得此界延续。”天罡真人的话语缓慢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容易慧心上，“此非献祭，而是……责任，是……宿命。”
“宿命？哈哈哈哈！”姜衿雯尖锐的笑声再次响起，打断了这沉重的叙述，“说得好听！责任？宿命？凭什么这责任就要我们灵霄之源的人来承担？凭什么这宿命就要用我姐姐的命来填？！现在又轮到她了！天罡，你敢摸着良心说，你们培养她，难道最终不是为了在关键时刻，让她去‘承劫’吗？！这和献祭有什么区别？！”
容易慧猛地摇头，她拒绝接受这个说法，声音带着哭腔和最后的倔强：“不……不是这样的……女娲娘娘点化我，镜老护持我，是为了让我活着，是为了应对大劫，不是为了让我去死！你们说过，我是希望！”
天罡真人看着她那几乎崩溃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但他依旧没有给出否定的答案，只是沉声道：“女娲大神之意，深不可测。太极镜择主，亦有其深意。宗门倾力培养于你，自是希望你能真正寻得生机，破劫而出。但……”
他顿了顿，那个“但”字，蕴含着千钧之力，压得人喘不过气。
“……古往今来，应劫者众，能寻得生机破劫者，寥寥无几。更多的……确是如姜衿雯所言，以其身，承其重，延缓了劫难，为后世争取了时间。”
“看吧！看吧！他承认了！他承认了！”姜衿雯状若癫狂地指着天罡真人，对容易慧喊道，“你听到了吗？寥寥无几！你就是下一个被推出去送死的！和我姐姐一样！”
“闭嘴！”一位长老终于忍不住，厉声呵斥。
但话语的利刃已经刺入心中。
容易慧怔怔地站在原地，脑海中一片空白。宗主的默认，姜衿雯的指控，过往的种种疑点……在这一刻串联成了一条冰冷而清晰的线。
所谓的核心真传待遇，所谓的宗门庇护，所谓的“命定之人”荣光……原来，都可能只是为了将她这头“祭品”养得更好，等待那最终的时刻？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执棋者，至少是重要的棋子，却没想到，自己可能从一开始，就是被摆在祭坛上的羔羊。
一种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瞬间蔓延至全身，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一直支撑着她的，对宗门、对未来、甚至对自己特殊身份的某种信念，在这一刻，出现了清晰的裂痕，濒临破碎。
她看着天罡真人，看着那些沉默的长老，第一次觉得这些熟悉的面孔如此陌生。
“所以……”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带着一种心死般的空洞，“我从踏入九天玄宗的那一刻起，我的结局……就已经被注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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