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同春会刚撤下灯笼,泉州港的信鸽就扑棱棱落进了女学馆。鸽腿上的字条浸了海雾,字迹洇得发蓝:“爪哇岛疫起,死者十之七八,土人谓‘水鬼索命’,求同春草援。”
林晚晴展开字条时,阿禾正带着岭南来的女医晾晒新制的“防瘴丸”,丸药里混着同春草粉和槟榔汁,是去年苏湄在雷州半岛研制的,专治湿热疫症。“爪哇?”她捏起粒药丸,鼻尖萦绕着草药香,“那地方四面环海,湿热得很,同春草怕是熬不住咸腥气。”
文杏从绣架前抬头,绷子上正绣着幅“海疆医馆图”,海浪里飘着株银斑草:“泉州的船娘说,爪哇的土医善用‘海芙蓉’,性凉,能解海水毒。或许……能跟同春草配着用?”
帐外忽然传来银铃般的笑。是卡娅的女儿莉娜,个半大的罗马少女,正追着法拉的女儿阿米尔跑,两人手里都攥着半片同春草叶——这是新的“认亲礼”,来自不同国度的孩子,以草为契。
“让她们也听听。”林晚晴忽然道。
莉娜和阿米尔凑过来,小脸上满是好奇。“爪哇的孩子会像我们一样,有药草治病吗?”莉娜的汉话带着奶音,她刚跟着商队从罗马来,辫子里还缠着同春草编的绳。
阿米尔立刻拍胸脯:“我娘说,弯刀能劈浪,药草能过海!我们去送草籽,给他们种!”
这话倒点醒了林晚晴。她提笔写了三封信,分别送往波斯、大食、罗马,邀各国女医共赴爪哇:“疫病无国界,医者亦无远途。海路虽险,总要有人把灯传过去。”
三个月后,泉州港的“同春号”商船扯起了新帆。帆面上用金线绣着株巨大的同春草,银斑处缀着玻璃镜,在阳光下闪得像碎浪。船板上,各族女子挤得满满当当:阿禾带着岭南女医,药箱里塞满防瘴丸;文杏的绣篮里藏着《海药图谱》,每页都标着“同春草配伍法”;法拉的女儿阿米尔挎着弯刀,刀鞘上刻着“代母传灯”;卡娅的女儿莉娜则捧着罗马医典,扉页有卡娅的批注:“记住,海水淹不死草,偏见才会。”
船出泉州湾时,浪头就给了个下马威。同春号在波峰浪谷里颠簸,半数女子晕得直吐,爪哇来的向导婆多娜却稳如磐石,她腰悬鱼骨笛,正用土语唱着歌谣:“浪是海的手,草是地的魂,魂随浪走,根入土生……”
“她在说什么?”莉娜拽着婆多娜的衣角,手里的同春草籽撒了半袋,混进船板的缝隙里。
“她说,同春草要先闻够海味,到了爪哇才肯扎根。”阿禾蹲下身,把草籽拢进陶罐,罐底刻着“长安”二字,“就像咱们,得先熬住这浪头,才能让土人信咱们。”
行至南海时,船突然被海盗拦下。为首的海盗头裹着花布,看见甲板上的女子,竟笑出了声:“娘们也敢出海?这草籽是给你们当嫁妆的?”
阿米尔“唰”地抽出弯刀,刀刃映着浪光:“去年在罗马,我娘用这刀劈过疫死者的棺木,救了半个城的人!你要不要试试它快不快?”
文杏却按住她的手,从绣篮里取出块鲛绡,上面绣着同春草和爪哇土纹:“我们是去送药的,不是来打架的。你船上的人,怕是也有染疫的吧?这布泡了药汁,能防瘴气。”
海盗头果然愣了愣。他船上确有几个弟兄上吐下泻,正愁没药治。接过鲛绡时,指尖触到冰凉的布面,忽然想起死去的妹妹——她就是染了“水鬼病”,浑身发肿死的。
“我送你们一程。”他忽然调转船头,“爪哇北边有处暗礁,土人不敢走,我们熟。”
船过暗礁时,莉娜趴在船舷上,看见海水里飘着片同春草叶——是之前撒落的籽发的芽,竟在咸水里长出了细根。“它活了!”她惊呼着捞起草叶,根须上还缠着粒沙,“你看,它在海里也能扎根!”
婆多娜望着草叶,忽然吹起了鱼骨笛。笛声穿浪而过,远处的爪哇岛影影绰绰,像浮在海上的绿宝石。
登岛那日,土人举着毒箭在滩头列阵,首领腰间挂着串骷髅头,声如洪钟:“异教的草会招水鬼!我们不要!”
阿禾没退,反而解开药箱,取出同春草籽撒在滩涂:“让它长三日。三日不活,我们自行离开;若活了,就让我们给病人试试药。”
三日后,滩涂上竟真冒出了嫩芽,银斑在烈日下闪着光,根须深深扎进咸湿的泥里。土人哗然,首领握着毒箭的手松了松——他们从没见过能在滩涂活的草。
医帐刚搭好,就涌来大批病人。有的浑身发肿,有的呕血不止,莉娜按罗马医典的法子放血,却被土人拦住:“血是魂,放了就死!”
文杏立刻改用针灸,银针刺入穴位,配合海芙蓉熬的药汤,病人的肿胀竟消了些。阿米尔则带着海盗送来的药材,在帐外支起大锅,煮着同春草和海芙蓉的混合药汁,香气漫过整个村落。
第七日,第一个危重病人醒了。是首领的孙子,之前已气若游丝,此刻竟能扶着墙走。首领望着医帐前晾晒的同春草叶,忽然摘下腰间的骷髅头串,扔在地上:“水鬼怕草神。”
消息传开,爪哇各岛的土人划着独木舟来求药。阿禾教他们在房前屋后种同春草,说“草在,病就不敢来”;文杏把《海药图谱》译成土语,让土女学认药草;莉娜则用罗马的玻璃镜聚光,给伤口消毒,土人叫它“太阳的眼泪”。
三个月后,疫气渐消。离岛那日,土人划着独木舟送了三十里,舟上插满了同春草,草叶上系着贝壳,摇起来叮当作响。婆多娜递给林晚晴个椰壳,里面装着爪哇的“地脉土”:“这土养草,就像你们养女子。带回去,种在长安的药圃,让它知道,爪哇也有同春。”
同春号返航时,帆上的玻璃镜映着归程的浪,像串流动的星。莉娜趴在船舷,看着爪哇岛越来越小,忽然把块同春草籽塞进漂流瓶:“让它漂吧,漂到哪个岛,就在哪扎根。”
阿米尔笑着把自己的弯刀穗系在瓶口:“就像我娘说的,刀能劈路,草能扎根,咱们女子的脚印,能跟着浪头走。”
林晚晴站在船头,望着海天相接处,忽然想起沈清漪脉案里那句被海风磨得模糊的话:“医道如舟,虽有浪,终有岸;女子如草,纵隔海,亦同春。”
如今,这舟已驶过万水千山,这草已在滩涂荒岛扎了根。海浪或许高,浪头或许猛,但只要这草籽还在漂,这船上的灯还亮着,就总有一天,能让同春的绿,漫过所有隔海的岸。
船近泉州港时,信鸽又腾空而起,翅尖带着新的消息——这次,是从非洲海岸来的,说那里的部落正遭蝗灾,听闻东方有“能抗虫的神草”,盼着她们再去传灯。
甲板上的女子们相视一笑,阿禾已开始翻《异域药草志》,文杏的绣绷子上,又添了株新的草,草叶间,是翻滚的浪。
喜欢穿书白月光,我成了女帝请大家收藏:(m.motiedushu.com)穿书白月光,我成了女帝磨铁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