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良玉离家进山的第二天,槐树村看似一切如常。新房的工地上,工匠们依旧在周师傅的指挥下忙碌着,砌墙的砌墙,和泥的和泥。苏瑾和柳芸则在家中操持家务,偶尔会到工地边上看一眼,脸上带着对新生活的憧憬,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对夫君的牵挂和隐隐的不安。
与此同时,一股暗流却在村子的角落里涌动。
张老三一大早就鬼鬼祟祟地溜出了村子,他那条瘸腿走起路来一颠一簸,更添了几分猥琐。他一路紧赶慢赶,晌午时分便到了镇上,熟门熟路地摸到了赵虎当值的衙门口附近。
他不敢直接进去,蹲在街角等了快一个时辰,才看见赵虎打着哈欠,和另一个捕快勾肩搭背地从衙门里晃悠出来,看样子是准备去哪个酒肆打牙祭。
“表哥!赵表哥!”张老三赶紧从墙角窜出来,压低声音喊道。
赵虎闻声转头,看到是张老三,那张因宿醉而浮肿的脸上立刻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又是你?怎么,腿好了?又来讨打?”上次在槐树村吃的亏,让他至今想起来都脸上无光,对张老三这个“灾星”更是没好气。
“不是,表哥,有天大的好事!”张老三凑上前,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神秘兮兮地左右张望了一下,“发财的好事!”
“发财?”赵虎嗤笑一声,上下打量着衣衫褴褛的张老三,“就你这德行,还能有发财的路子?”
“真的!千真万确!”张老三生怕他不信,急忙道,“我听说,沈良玉那小子前几天在茶摊吹牛,说是在北边的野熊沟,看见了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表哥,雪狐啊!那皮子拿到县里,少说能卖这个数!”他伸出两根手指,又觉得不够,狠狠心,把五根手指都张开晃了晃。
“五十两?”赵虎旁边的捕快倒吸一口凉气。
赵虎的眼睛也瞬间眯了起来,闪过一丝贪婪,但随即又怀疑道:“野熊沟?那鬼地方是人去的?沈良玉说的?他能有那么好心,把这种消息往外说?”
“他当然没安好心!”张老三按照自己琢磨好的说辞,咬牙切齿道,“我看他就是想坑人!他自己不敢去,就想骗别人去送死!但是表哥,你想啊,无风不起浪!万一真有呢?那小子邪性,说不定真在哪踩了狗屎运看见了!咱们要是得了这雪狐皮,五十两银子啊!够咱们快活好一阵子了!”
赵虎摸着下巴,沉吟起来。五十两银子,对他可不是小数目。而且,上次在槐树村被沈良玉羞辱的恶气一直没出,要是能趁机发笔财,还能……他心里盘算着更恶毒的念头。
“就咱们几个去野熊沟?怕是宝贝没找到,先把命送了。”赵虎还是有些犹豫。
“怕啥!”张老三继续煽风点火,“咱们人多!表哥你再叫上两个信得过的兄弟,带上家伙!咱们小心点,就在沟口附近转转,真有雪狐,也不可能在沟底不是?要是情况不对,咱们立马撤!反正不亏啥!”
贪婪最终战胜了恐惧。赵虎一咬牙,对旁边的捕快道:“去,把王五和李老歪叫上,就说有趟活,油水厚实!”
他又看向张老三,恶狠狠地道:“张老三,这话要是真的,少不了你的好处!要是敢耍老子,哼!”
“不敢不敢!表哥,我哪敢啊!”张老三点头哈腰,心里却暗自冷笑。只要把赵虎这帮人骗进野熊沟,借沈良玉或者山里的野兽除掉他们,到时候自己去县里报官,说是沈良玉骗他们进去的,既能借官府的手除掉沈良玉报仇,说不定还能浑水摸鱼捞点好处……
就在张老三在镇上蛊惑赵虎的同时,沈良玉早已深入北山。他的速度极快,翻山越岭如履平地,不到中午,便已接近了野熊沟的外围。
他没有贸然进入,而是选择了一处地势较高、视野开阔且隐蔽的乱石堆。这里既能俯瞰野熊沟的入口,又能借助嶙峋的怪石隐藏身形。他像一尊石像般潜伏下来,呼吸调整得绵长细微,与周围的环境几乎融为一体。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仔细扫视着下方的每一条小径,每一片树林的晃动。
时间一点点过去,山林里只有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和偶尔的鸟鸣。沈良玉的耐心极好,作为曾经的特种兵,潜伏和等待是基本功。他知道,鱼儿还没上钩,急不得。
在日头开始偏西的时候,一阵隐约的、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和压低的交谈声,顺着风传了过来。
沈良玉精神一振,目光瞬间锁定声音来源的方向。只见四个身影,正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野熊沟的方向摸来。为首的正是赵虎,他手里提着一把铁尺,边走边警惕地四处张望。他身后跟着两个穿着皂隶服的捕快,一个瘦高个(王五),一个矮胖子(李老歪),都拿着铁尺,脸上既有贪婪,也有掩饰不住的紧张。而张老三则缩在最后面,手里攥着一根粗木棍,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既害怕又兴奋。
“真……真要进去啊?我看着沟里阴森森的……”瘦高个王五咽了口唾沫,声音有些发颤。
“怕个鸟!”赵虎强作镇定,骂了一句,“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找到雪狐,咱们兄弟就发了!都给我打起精神!”
“就是,王五你小子平时胆子不是挺肥吗?”矮胖子李老歪也给自己壮胆,但握着铁尺的手心全是汗。
张老三赶紧附和:“两位差爷放心,咱们就在沟口附近找找,肯定没事!那雪狐说不定就在哪儿晒太阳呢!”
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被高处的沈良玉听在耳中。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果然来了,而且阵容和他预想的差不多。他像一只发现了猎物的豹子,身体微微弓起,做好了随时出击的准备。
他看着那四人犹犹豫豫地走到了野熊沟的入口处,在那里徘徊张望,既被传说中的宝贝吸引,又对“野熊沟”三个字充满恐惧,迟迟不敢迈步进入。
时机到了。
沈良玉悄无声息地取下背上的弓箭,从箭壶中抽出一支箭。他的目标,不是那四个人,而是距离他们不远、悬挂在一棵歪脖子树上的一个硕大的、灰褐色的野蜂巢!
他深吸一口气,拉满弓弦,眼神锐利如刀。下一刻,手指松开!
“咻——!”
箭矢破空,发出一声尖锐的轻微呼啸,精准无比地射中了连接蜂巢与树枝的根部!
“啪嚓!”
蜂巢应声而落,重重地摔在四人附近的地面上!
这一下,真就是捅了马蜂窝!霎时间,数百只被激怒的胡蜂(半冬眠状态的雌蜂,冬季雄蜂和工蜂死亡。胡蜂是马蜂的学名。)“嗡”的一声从破裂的巢穴中冲天而起,愤怒地寻找着攻击目标!而最近的活物,正是赵虎四人!
“妈呀!是杀人蜂!快跑!”
“刘翠花?她竟然也偷偷跟来了?”沈良玉眉头微皱,竟然一时大意没发现偷偷跟来的刘翠花。但他瞬间明了,贪婪是原罪。也好!省得日后麻烦。刘翠花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第一个扭头就跑。
赵虎等人也吓得魂飞魄散,什么雪狐,什么发财,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保命要紧!四人再也顾不得方向,连滚带爬,哭爹喊娘地就朝着野熊沟的深处拼命逃去!那团致命的蜂云在他们身后紧追不舍。
沈良玉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如同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他轻轻滑下乱石堆,落地无声,然后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尾随而去。
猎杀,正式开始。这片寂静的山林,即将被恐惧和死亡的气息浸透。而这一切的导演——沈良玉,正冷静地跟在猎物身后,等待着最佳的收网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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