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瘸子的三轮车，消失在了村口的土路上。
左向阳站在修理社门口，站了很久。秋风吹过来，带着一股子凉意，他才觉得后背有点发黏，是被冷汗浸湿的。
这天下午，他正埋头修着一台抽水机，浑身都是油污。
门口的光，被人挡住了。
他抬起头，看见一个姑娘，站在门口，有点手足无措。
是史巧儿。
“向……向阳哥。”她轻声地喊。
“巧儿妹子，咋了？”左向阳站起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
史巧儿是村里出了名的巧手。她娘教了她一手好刺绣，村里谁家姑娘出嫁，都得求她给绣一对枕头套。她人也长得俊，白净，话不多，跟村里那些咋咋呼呼的女孩不一样。
“俺……俺家的缝纫机，坏了。”史巧儿说，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哼。“踩着不动了。”
“行，我过去看看。”
左向阳锁了铺子，背上他的工具包，跟着史巧儿往她家走。
这是他第一次进史巧儿家的屋子。
屋里头，收拾得干干净净。
墙上，挂着几幅没装裱的绣品。有鸳鸯戏水，有喜鹊登梅。那针脚，细密得让他这个整天跟粗大螺丝打交道的人，看着都眼晕。
史巧儿把她那台“西湖牌”缝纫机搬了出来。
左向阳让她坐下，像平时那样踩。他自己蹲在旁边，侧着耳朵听。
“停。”
他听出来了，是里面的传动皮带松了。
他打开机头下面的盖子，里头的零件，也擦得锃亮。
“皮带老化了，得换一根。”他对史巧儿说。
“那……那咋办？”
“没事儿，我工具包里有。”
他从包里翻出一根新的皮带，三下五除二就换了上去。他又拿出油壶，给几个关键的齿轮，都滴上了机油。
“再试试。”
史巧儿坐上去，轻轻一踩，轮子一下就飞快地转了起来，声音顺畅多了。
“好了。”左向阳说。
“向阳哥，多少钱？”
“不要钱。”左向阳摆了摆手。“换根皮带，多大点事儿。”
他说着，就开始收拾自己的工具。
史巧儿看着他那双沾满油污的手，脸有点红。
“那你……喝口水吧。”
她倒了碗水过来。
左向阳接过来，一口气喝干了。
他背上工具包，就要走。
“向阳哥，你等等。”史巧儿忽然叫住他。
她转身跑进里屋，过了一会儿，红着脸出来。手里，捏着一个东西。
是一个小小的香囊。蓝色的土布，上面用白线绣着几朵简单的花。
“这个……给你。”她把香囊递过来。“是我自己做的，里头装了艾草，能驱蚊子。”
左向阳一个快一米八的汉子，看着那个小小的香囊觉得自己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巧儿妹子……这……”
“你别嫌弃……”史巧儿的声音更小了，头都快埋到胸口里。
“不嫌弃！不嫌弃！”左向阳赶紧说。“挺好，喜欢。”
他把那个香囊，小心地放进了自己上衣的口袋里，正对着心脏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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