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的救治营里，药味浓得化不开。魂灯的光昏昏暗暗的，映在沈清辞苍白的脸上，显得她更没有生气。萧靖渊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手里紧紧攥着沈清辞的手，她的手还是冰凉的，没有一点温度。他已经守了一夜，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官服也没换，上面还沾着阳间的泥土和混沌气的黑痕。
“清辞，你快醒醒，” 萧靖渊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崔判官说，医署的人已经在炼最好的魂息丹了，等丹炼好，你吃了就会好的。你不是想跟我去阳间看彼岸花吗？我们还没去呢，你不能一直睡下去。” 他低下头，额头抵着沈清辞的手，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哭腔，“我错了，清辞，我不该丢下你去地府，不该让你做绑定双阵这种傻事，你醒过来，骂我两句好不好？”
帐篷帘被轻轻掀开，崔判官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张折叠的信纸，脸色凝重得像块乌云。他轻手轻脚地走过来，生怕打扰到萧靖渊，却还是被萧靖渊发现了。
“崔判官，丹炼好了？” 萧靖渊抬起头，眼里满是期待，可看到崔判官手里的信纸，期待又慢慢变成了疑惑，“这是什么？”
崔判官叹了口气，把信纸递过去：“萧大人，这是在离渊的营地里找到的，是…… 是苏墨和离渊的通信。”
萧靖渊接过信纸，手指有点抖。他慢慢展开，信纸是地府特有的黄麻纸，上面的字迹他很熟悉 —— 是苏墨的字迹，横画重，竖画直，连苏墨写字时习惯在最后一笔带个小勾的细节，都模仿得一模一样。信的内容很短，却像一把刀，扎在萧靖渊的心上：“约定在阴阳交汇日放混沌气进祖地，助离渊推翻秦广王，事成后，阳间归墨家，阴间归离渊，平分阴阳两界。”
“不可能！” 萧靖渊的手猛地收紧，信纸被攥出了深深的褶皱，边缘都快被他攥破了，“苏墨不是这样的人！他不可能和离渊勾结！这肯定是伪造的！是离渊设的圈套！”
“可上面有苏墨的印章，” 崔判官的声音很低，带着无奈，“就是苏墨平时用的那个‘墨’字章，盖在信的末尾，印泥都还是新鲜的。还有，昨天在双阵启动前，有魂卫看到，苏墨在祖地的西门口，和离渊见过面，说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具体说什么，没听清，但两人看起来像是在商量什么。”
萧靖渊的心里乱成了一团麻。他不愿意相信苏墨会背叛，他们一起在忘川河底并肩作战，一起在海外夺禁术，一起守护过那么多百姓，苏墨怎么可能和离渊勾结？可证据摆在眼前，有书信，有印章，还有人证，由不得他不信。他想起昨天苏墨拦着他不让回地府，想起沈清辞为了绑定双阵昏迷不醒，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心里冒出来 —— 难道苏墨拦着他，就是为了给离渊争取时间？难道沈清辞的牺牲，都是苏墨计划好的？
“萧大人，你别冲动，” 崔判官看出萧靖渊的不对劲，赶紧劝道，“苏墨的为人我们都知道，他不是那种会背叛阴阳两界的人。说不定是离渊偷了苏墨的印章，模仿了他的字迹，故意伪造这封信，想挑拨你和苏墨的关系。我们再查清楚，找那个看到他们见面的魂卫问问细节，别冤枉了好人。”
“怎么查？” 萧靖渊的声音带着疲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清辞还在昏迷，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祖地的百姓还在担惊受怕，要是苏墨真的背叛了，我们之前所有的努力，所有的牺牲，就全白费了！李伯、王婶、小石头，还有那些信任我们的人，他们怎么办？”
帐篷帘又被推开，苏晓跑了进来，他的鞋子上沾着泥，显然是从阳间跑过来的，手里还攥着个没做完的机关鼠，耳朵歪歪扭扭的。“萧大哥！你别相信那张纸！那是假的！” 苏晓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睛红红的，像刚哭过，“苏墨哥根本没和离渊见面！昨天双阵启动前，他一直在帮我埋清心珠，还教我怎么调整阵纹，我可以作证！云舒姐也能作证，陈大哥也能，我们都能证明苏墨哥是清白的！”
“你是他的人，你的证词不算数！” 萧靖渊的声音冷了下来，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沈清辞昏迷的样子，满脑子都是那封伪造的书信，根本听不进苏晓的解释。他甚至觉得，苏晓是被苏墨骗了，是来帮苏墨撒谎的。
苏晓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他冲过去，想拉萧靖渊的手，却被萧靖渊躲开了。“我没有说谎！” 苏晓的声音更大了，带着委屈和愤怒，“云舒姐昨天一直在旁边帮忙，她能证明苏墨哥没离开过阵眼！陈大哥也在，他还帮苏墨哥递过木炭！萧大哥，你怎么能怀疑苏墨哥呢？你们以前不是最好的战友吗？你忘了你们一起在忘川河底救魂灵，一起在海外打反叛派的事了吗？”
萧靖渊没说话，他转过身，重新看向沈清辞的脸。他想相信苏晓，想相信苏墨是清白的，可一想到沈清辞还在昏迷，一想到那封 “铁证如山” 的书信，他就控制不住地怀疑。信任这东西，像易碎的玻璃，一旦有了裂痕，就算想拼，也拼不回原来的样子了。
夜离也走进了帐篷，他的混沌污染还没好，脸上的黑纹还很明显，走路都得扶着墙，咳嗽声也没停。“萧大人，” 夜离的声音很虚弱，却很坚定，“我相信苏墨先生是清白的。离渊擅长伪造书信，之前在魂狱的时候，他就用这招挑拨过地府的官员，让他们互相猜忌。这次肯定也是一样，我们不能中了他的计，让他得逞。”
萧靖渊沉默了很久，帐篷里只剩下他的呼吸声和夜离的咳嗽声。最后，他终于开口，声音里没有一点温度：“我会派人去祖地查，找云舒、陈武问话，找那个看到‘见面’的魂卫对质。要是苏墨真的清白，我会亲自给他道歉。但在查清楚之前，任何人不能和祖地的苏墨联系，秩序之链也不能松，防止他真的有异动。”
苏晓看着萧靖渊冷漠的侧脸，心里满是失望。他知道，就算查清楚了，萧靖渊和苏墨之间，也回不到以前了。苏晓没再说话，转身跑出了帐篷，手里的机关鼠掉在地上，歪歪扭扭的耳朵，在昏黄的魂灯光下，显得格外可怜。
崔判官看着萧靖渊的背影，心里叹了口气。他知道，这场误会，像一根刺，扎在了萧靖渊和苏墨的心里，就算拔出来，也会留下疤痕。而这道疤痕，很可能会成为日后阴阳两界最大的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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