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澜苑的书房内，晨光透过雕花木窗，在青石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沈清澜坐在书案前，面前堆放着厚厚一摞信封，每一封都承载着一个曾经炽热的梦想，如今却成了告别的宣言。
最上面是林雪儿的辞职信，娟秀的字迹间还能看出颤抖的痕迹：
“沈博士，请原谅我的离开。父母年事已高，需要我回成都照顾。这三年是我人生中最宝贵的时光，我会永远记得我们为改变世界而努力的日子...”
她记得雪儿刚加入团队时的模样，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眼中闪着光，说要用代码温暖世界。如今，这份理想终究败给了现实。
下一封是小林的。这个曾经为了优化一个算法连续熬了三夜的年轻人，如今要去硅谷追寻他的“美国梦”。信很短，但字里行间满是愧疚：
“对不起，沈博士。我终究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向现实低头的人。”
沈清澜轻轻抚过这些信件，指尖能感受到每一个书写者落笔时的心情。有犹豫，有不甘，有无奈，但最终都指向同一个结局——离开。
李璟的辞职信放在最下面，只有短短一行字：“斯坦福的教职已接受。珍重。”
连他都走了。
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忠伯端着一盏新沏的茶走进来。看见书案上堆积如山的信封，老人轻轻叹了口气。
“大小姐，刚才社区的王奶奶又托人送来一篮子鸡蛋，说是谢谢你们之前的照顾。”
沈清澜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那些老人的感激发自真心，却像针一样扎在心上。
“都分给邻居吧。”她轻声说，“就说是...项目组的谢意。”
忠伯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默默退了出去。
阳光在书房里缓慢移动，从东窗移到西窗。沈清澜开始逐一回复这些辞职信。每一封回信她都写得格外认真，感谢他们的付出，祝福他们的未来，仿佛这不是结束，而是一场郑重的告别。
在给林雪儿的回信中，她写道：“照顾好父母是最大的孝顺。成都的老年人口比例很高，也许有一天，我们还能在那里重启梦想。”
写到这一句时，她的笔尖微微停顿。重启梦想？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傍晚时分，她终于回复完最后一封信。站起身时，才发现双腿已经麻木。书案上的信封堆得像一座小小的坟墓，埋葬着一个未竟的理想。
她走到书房角落，打开那个紫檀木盒。里面整齐地码放着项目启动以来所有的资料：最初的手稿、技术图纸、试点数据、还有团队成员们写满祝福的签名册。
指尖轻轻拂过那些已经泛黄的纸页，往日的欢声笑语仿佛还在耳边。她记得每个加班到深夜的晚上，记得每次技术突破时的欢呼，记得老人们戴上智能手环时欣喜的笑容。
而现在，一切都成了过往。
手机震动起来，是陆寒霆。她看着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名字，第一次没有立即挂断。
“清澜，”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少见的迟疑，“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已经太晚...但我想告诉你，‘金晖计划’永远为你保留着位置。”
她沉默着，听着电话那端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这不是施舍，”他急忙补充，“是你的才华值得更好的舞台。”
沈清澜轻轻笑了：“更好的舞台？像‘银龄计划’一样，在最有希望的时候被叫停的舞台吗？”
电话那头陷入长久的沉默。
“再见，陆寒霆。”她轻声说，然后挂断了电话。
夜色渐深，书房里没有开灯。沈清澜独自坐在黑暗中，看着月光一点点爬满书案上的辞职信。那些白色的信封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像一片不会融化的雪。
在最大的那只信封里，她发现了一枚智能手环的芯片——那是林雪儿临走前悄悄放进去的。附着的纸条上写着：
“沈博士，我偷偷备份了全部代码。我相信总有一天，它们会重新发光。”
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
原来梦想从未真正死去，
它只是化作千万个碎片，
散落在每个曾经相信过的人心中，
等待着重聚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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