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贵欣慰地点点头：“那就辛苦你们了。”
他朝正在组织队伍的李壮喊道：“大壮，听见没？慕姑娘家每日备着热茶，你们巡夜时轮流去喝口热的，别冻着了！”
大壮憨厚地咧嘴一笑，朝慕千月她们拱拱手：“多谢慕姑娘，多谢林娘子！这下弟兄们夜里可好过多了！”
旁边一个年轻后生也凑趣道：“可不是嘛！有慕姑娘家的热茶喝着，咱们巡夜更有劲了！”
慕千月浅浅一笑：“各位为村子辛苦，我们做这点小事是应该的。
以后每日酉时开始，我院子里都会备着热茶和几个粗陶碗，各位随时来取用便是。”
自日起，慕家小院每到酉时便格外热闹。
“慕姑娘，我们来讨口热茶喝！”大壮带着两个年轻后生搓着手走进院子，帽檐上还沾着未化的雪屑。
“快进来暖暖。”慕千月笑着迎上前，林月娘早已备好粗陶碗，丫丫娘利落地从锅里舀出滚烫的茶水。
张寡妇一边往灶膛里添柴，一边招呼：“灶上还温着粥，要不要盛一碗？”
年轻后生王铁柱不好意思地挠头：“这……这怎么好意思天天麻烦你们……”
“说什么见外话。”慕千月将粥碗塞进他手里，“这大冷天的，你们为我们守夜，我们做这些不算什么。”
丫丫娘也笑道：“就是，要不是你们日夜巡逻，我们这些妇孺夜里哪能睡得安稳？”
渐渐地，来喝茶的村民都会顺手带些东西——一捆柴火、几棵腌菜，甚至是一小袋杂粮。
“林娘子，这是自家腌的萝卜，配粥最香了。”
“慕姑娘，这些柴火你们先用着，明天我再去砍。”
林月娘推辞不过，只好收下，转头对慕千月感慨：“从前总觉得村里人对我们有些疏远，没想到……”
“患难见真情。”慕千月望着院子里说说笑笑的众人，轻声道，“如今大家同舟共济，自然就亲近了。”
就连最初对她们心存芥蒂的几个妇人，如今见面也会主动打招呼：“月娘，明日要不要一起来做针线？正好说说闲话。”
最让人意外的是，连村里最固执的李老栓都让孙子送来半袋萝卜：“给巡逻的加个菜，他们辛苦。”
夜幕降临，又一队巡夜人走进院子。
灶火映照着一张张朴实而坚定的面孔。
这天傍晚，王桂兰瞅着几个妇人结伴往慕家小院去，手里还拎着东西，顿时拉下了脸。
她快走几步，拦住正要出门的赵家媳妇：“他赵婶，这是又去慕家送东西？”
赵家媳妇提着一篮鸡蛋，笑道：“可不是嘛，人家天天给巡夜的烧茶煮粥，咱们总不能白占便宜。”
王桂兰撇撇嘴，冲着慕千月家那边呸了一口。
这天傍晚，王桂兰瞅着几个媳妇聚在井边洗衣裳，便凑了过去。
压低声音道：“我说你们几个，心可真大。自家汉子天天往那林月娘院子里跑，你们就真这么放心？”
大壮媳妇正在拧衣裳，头也不抬地回道：“这有啥不放心的？村长让慕姑娘家给巡夜的烧茶水，那是为了大伙儿好。”
“就是，”旁边铁柱媳妇接过话，“月娘她们可是帮了大忙，这大冷天的，要不是有口热茶热粥，巡夜的得多受罪。”
王桂兰撇撇嘴，声音又压低了几分：“你们啊，就是太实诚。
那林月娘都二十出头了还没嫁人，成日里在男人堆里打转……”
她故意顿了顿，“我是怕你们家汉子，被那个老姑娘给迷惑了去。”
几个媳妇手上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春生媳妇犹豫着开口：“不能吧……月娘看着挺本分的。”
“本分？”王桂兰冷笑一声，“真要本分，能这个年纪还不出阁？我听说啊，她们这些流放过来的人家，在京城时就……”
“桂兰姐！”大壮媳妇突然打断她，脸色不太好看，“这话可不能乱说。
月娘她们如今也是咱们村的人，这些日子给巡夜的烧茶煮粥，从没要过什么。你这般说人家，岂不是寒了人心？”
铁柱媳妇也板起脸：“我家铁柱回来常夸慕姑娘一家心善，要不是她们日夜备着热食，巡夜的弟兄们早冻坏了。桂兰姐要是闲得慌，不如也去帮把手？”
王桂兰被怼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嘟囔着：“我这不是为你们好么……”
大壮媳妇和铁柱媳妇都没把王桂兰的话当回事，继续有说有笑地洗衣裳。
唯独春生媳妇默默拧干了最后一件衣裳，端着木盆起身告辞。
回家的路上，她脑海里反复回响着王桂兰的话，又想起自家汉子这些天的变化——
从前干活回来倒头就睡，如今巡夜回来却总带着笑模样，嘴里还常念叨：“林姑姑今儿又给添了酱菜，真够味。”
“慕姑娘心真细，连姜片都备着了。”
若单提林月娘也就罢了，毕竟是个二十出头的老姑娘，穿着打扮也朴素。
可那个慕千月……
春生媳妇眼前浮现出慕千月的模样——
明明穿着和村里姑娘一样的粗布棉袄，可那通身的气度，都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风华。
“到底是京城来的……”她喃喃自语，心里像堵了团棉花。
晚上春生巡夜回来，果然又兴致勃勃地说起：“今儿慕姑娘煮了姜茶，说是能驱寒。
你猜怎么着？她在茶里加了红糖！咱们这些粗人，何曾喝过这般精细的……”
“够了！”春生媳妇突然把针线筐往炕上一摔，“张口慕姑娘闭口慕姑娘，她那么好，你干脆住她家去算了！”
春生被吼得一愣，讷讷道：“你这说的什么话……我这不是想着，改日也买些红糖给你……”
“我用不着！”春生媳妇背过身去，声音带着哽咽，“人家是京城来的大小姐，我一个乡下婆娘，比不起！”
春生这才明白媳妇在闹什么别扭，哭笑不得：“你想到哪儿去了？慕姑娘才多大？”
“十五六岁正好嫁人！王桂兰说她们这种流放来的，最会勾引汉子……”
“胡扯！”春生难得板起脸，“王桂兰那张嘴你也信？慕姑娘一家是正经人家，你再胡说八道，我……我告诉村长去！”
见老实巴交的丈夫居然要去找村长，春生媳妇这才慌了神。
却仍忍不住小声嘟囔：“那你以后少往她家跑……”
春生叹了口气：“全村巡夜的都去，我凭什么不去？你要不放心，明儿跟我一道去送柴火。”
春生媳妇咬着唇没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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