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恩靠在木箱后，呼吸压得很低。守军的脚步声刚刚远去，钟声的余波还在巷子里回荡。他的右腿旧伤裂开了口子，血顺着裤管往下淌，滴在碎石上发出轻微的响动。他抬起手摸了摸胸口，命石碎片仍在震动，频率比之前更急，像是某种信号在不断逼近。他知道那些红瞳的守卫不会真的离开，这只是短暂的停顿，很快他们就会重新搜查这片区域。
他不能等。再拖下去，连爬都爬不动了。他咬破指尖，在地面划出一道血痕，掌心的空间标记开始发烫。光影一闪，塞琳娜的声音传了出来：“别硬闯……我来引开他们。”话音落下，远处街道猛然爆发出一股强烈的魔力波动。一个与他身形完全一致的幻影从巷口冲出，脚步迅疾，直奔魔法师协会方向而去。
维恩没有回应。他知道她听不到，也明白她此刻正在某个隐蔽角落全力施法。这种程度的空间镜像需要极高的控制力，稍有不慎就会反噬自身。她是在用自己的位置做赌注，为他争取一线机会。喉咙里涌上一股涩意，但他没时间去想这些。他撑起身体，膝盖在地面上蹭出一道血印，然后一步步挪向墙角。
他爬上邻屋的屋顶，动作缓慢却稳定。每动一下，肋骨处就像被钝器敲击，但他没停下。翻过围墙时，“暮影”匕首刺进砖缝借力，落地的瞬间右腿一软，整个人几乎栽倒。他用手肘撑住墙面，才没发出声响。围墙内是一片荒废的花园，杂草丛生，巡逻傀儡在小径上来回走动，金属关节发出规律的咔嗒声。
他贴着墙根前进，避开傀儡的巡视路线。光明魔力凝聚在掌心，轻轻触碰墙面的一刻，侦测符文微微泛光，却没有触发警报。他知道这是因为光明属性能短暂模拟登记法师的气息，但这只能维持片刻。他加快脚步，绕过最后一道岗哨，终于抵达藏书阁的侧窗。
窗户虚掩着，仿佛特意留了一条缝隙。他伸手推开，翻身而入，落地时几乎没有声音。室内昏暗，只有书架深处透出一点幽蓝的光。空气冰冷，带着霜气，像是刚经历过一场大范围的冻结术法。他伏低身子，沿着书架边缘缓缓靠近光源。
那是一个女人的背影。白发垂至腰际，手持一根冰晶法杖，正将一本厚重的古籍缓缓封入冰层。书页上的文字隐约可见，“灵枢六阶突破”几个字被寒气覆盖，边缘已经开始凝结成霜。旁边还有一幅图，描绘的是破碎的命石结构，线条复杂，与他体内的命石碎片极为相似。
维恩屏住呼吸，准备后退。就在这时，鞋底踩中了一片碎玻璃，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女人猛然转身，冰蓝色的瞳孔直直盯住他，目光落在他左眼的暗金色光芒上。她的嘴角微微扬起，语气冷得像霜降后的清晨：“暗黑天赋？你活不过今晚。”
维恩没有动。左手已经握紧了“晨曦”，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知道眼前这个人不是普通的法师，能单独封印涉及命石的古籍，还能一眼识破他的双天赋，身份绝不简单。但她也没有立刻出手，只是站在原地，法杖尖端微微下压，显然也在评估他的威胁程度。
“你是谁？”她问，声音没有起伏，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压力。
维恩张了开口，喉咙干涩，只发出一声沙哑的音节。他强行压下咳嗽的冲动，低声道：“来找答案的人。”
“答案？”她冷笑一声，“你以为这里是图书馆，任你随意翻阅？命石的秘密不是你能碰的东西。”
“我已经碰了。”他说，声音比刚才稳了些，“而且它一直在震，像是在回应什么。你们封印这本书，是因为它会暴露真相，对吗？”
女人的眼神微动，但很快恢复冷漠。“真相只会杀死追寻它的人。你体内有暗黑之力，这足以让你成为邪教的目标。我不救将死之人。”
“我不是来求救的。”维恩往前踏了一步，左眼的光芒微微闪动，“我是来确认一件事——艾莉亚·霜语，是不是你还活着？”
女人的手指收紧了。法杖上的冰晶发出细微的裂响。“你知道我的名字。”
“我知道的不止这些。”维恩从怀里掏出那截铜管，举到灯光下，“这是她在北境留下的信物，上面刻着你的印记。她说如果你还活着，看到这个就会明白。”
艾莉亚盯着铜管看了几秒，忽然抬手，一道冰刃直射而来。维恩本能地侧身，冰刃擦过肩头，在墙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刻痕。他没有反击，依旧站着。
“证明给我看。”她说，“你怎么拿到它的？”
“她把它交给了我。”维恩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在她被冰封前的最后一刻。她说……有些知识必须传递下去。”
艾莉亚沉默了很久。房间里的温度似乎更低了。她终于收回法杖，但眼神依旧警惕。“你体内的双天赋是禁忌。一旦暴露，王都会派出所有力量追杀你。你以为你能走到这里，是因为运气好？是我让藏书阁的门没锁。”
维恩愣了一下。
“我一直在等一个能带来信物的人。”她说，“但没想到，等来的竟是一个携带暗黑之力的疯子。”
“我不是疯子。”维恩握紧铜管，“我只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那你最好祈祷自己活得够久。”艾莉亚转身走向冰封的古籍，“这本书记录了命石与灵枢的真实关系。它不该存在，但也不能彻底销毁。我封印它，是为了防止它落入黑袍手中。”
维恩走近几步。“里面有没有提到残典？或者……容器？”
艾莉亚回头看他一眼。“你已经听到那个称呼了？看来伪神已经开始召唤你。时间不多了。”
“那就告诉我我能做什么。”
“你现在唯一该做的事，是立刻离开。”她抬起法杖，指向门口，“这里不安全。我无法保证下次还能为你留门。”
维恩没有动。“如果我走了，谁来阻止他们打开封印？谁来阻止残典汇聚？”
“你阻止不了。”艾莉亚的声音冷了下来，“你连站稳都困难，还想对抗整个邪教体系？”
“可总得有人试。”他说，声音很轻，却没退缩，“哪怕只多拖一分钟。”
艾莉亚盯着他看了很久，忽然叹了口气。“和她一样固执。”她低声说，“难怪她会选择你。”
维恩心头一震。“你说谁？”
她没回答，只是挥动法杖，整块冰层开始下沉，消失在地板之下。密室恢复了平静，只剩下两人之间的沉默。
“走吧。”她说，“趁我还愿意放你离开。”
维恩后退一步，转身朝窗口走去。就在他即将翻出窗外时，胸口的命石碎片突然剧烈震动起来。他猛地停下，低头看向胸口，那股震动越来越强，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艾莉亚也察觉到了异样。她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这不是正常的共鸣……有人在用命石追踪你。”
“是谁？”
“不知道。”她松开手，“但你已经暴露了。刚才那一下震动，足够让整个王都的监视系统锁定你。”
维恩深吸一口气，翻出窗外。夜风扑面而来，带着铁锈和灰烬的味道。他站在墙外的阴影里，回头看了一眼藏书阁的窗户。艾莉亚站在窗边，没有再说话，只是抬起手，轻轻关上了窗。
他转身走入小巷，脚步沉重却坚定。命石仍在震，但他不再试图压制它。他知道，接下来的每一步，都会变得更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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