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迅速把跟覃厅长认识的过程和细节，能回忆出来的都告诉了几老，尤其是重点说了在街上修车时收的那一千块，以及之后修理时没有收任何东西的细节。
他还把珞珞哄好交给陈老，让三老抱着珞珞留在屋里别出门，他这才从屋里出到院子里，“我是萧鲁，请问需要我怎么配合调查？”
“有一些情况需要你回局里核实，请跟我们走一趟。”公安同志道。
萧鲁脊背有些发凉，他突然就想起去年公安到村里抓赌的那一晚，因为珞珞他躲过了一劫。
而这次，是不是也一样？
萧鲁带着复杂的心情，面上却丝毫不显，他看了眼屋里的方向，就干脆利落地转身往院门外走去。
等萧鲁和公安同志离开后，陈老等人才带着珞珞从屋里出来。
珞珞扑到院门外，看着爹爹被公安同志带走的背景，撕心裂肺地大哭，“爹爹，珞珞要爹爹，爹爹，哇呜哇——”
陈老几人看着哭到岔气的珞珞，心疼得不行，几人赶紧抱着她轮流哄。
闻老擦掉她如珍珠般不断掉落的眼泪，轻声哄道：“珞珞乖，珞珞不哭，闻爷爷这就去了解情况，一定把你爹爹带回来，珞珞放心。”
小家伙止住哭声，打着哭嗝道：“闻爷爷保证？一定能把爹爹救出来？”
“嗯嗯，闻爷爷保证，一定帮珞珞把爹爹救出来。”闻老郑重地跟珞珞承诺道。
“谢谢闻爷爷，”小家伙这才放心了一些，睁着满是泪泡的大眼睛看着闻老，“珞珞最最最爱闻爷爷。”
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因为这小娃娃的一句话，脸上笑得如雏菊绽放。
把珞珞哄好之后，几人就把她交给陈老照看，其他人就立即离开去打探消息和想办法捞萧鲁。
省公安局的审讯室里，光线昏暗，空气里弥漫着烟味、汗味和一种无形的压抑。
萧鲁被要求坐在一张硬木椅子上，对面是两位表情严肃的公安干部，一位年长些，是调查组的副组长，姓王。另一位年轻些，负责记录。
“萧鲁，知道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吗？”王副组长声音冷硬，带着不容置疑的审问意味。
“同志，请明示。我只是来自洛安县的一名普通技术员，来省城参加农机大赛，不清楚需要配合调查什么。”萧鲁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尽管手心已经沁出了冷汗。
“普通技术员？”王副组长嗤笑一声，手指敲着桌面，“一个普通技术员，能跟省农业厅的覃国栋偶然结识？能让他一出手就给你一千块巨款？能让他亲自上门邀请你去省厅工作？还能让他找你修车？你这交际网络，可一点都不普通啊！”
这问题极其尖锐，带着强烈的指向性，仿佛已经认定萧鲁与覃厅长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关系。
萧鲁心里一咯噔，果然是覃厅长出事了，昨晚就被带走审查了。
罪名是与当时被打倒的某个集团牵涉过深，立场动摇，还被扣上了有意破坏农业机械化进程的帽子。
公安今日调查他，主要就是了解到他最近与覃厅长走得比较近，这几日接触得较多。
重点还是覃厅长给了他那笔一千元的修车费，还有覃厅长上门向他抛橄榄枝，以及他去省农业厅帮忙的细节。
在王副组长的注视下，萧鲁深吸一口气，没有任何隐瞒。
从那天带着珞珞在街上看到覃厅长抛锚的汽车，到帮助他应急处理，以及覃厅长当时焦急万分，强行塞给他一千元作为感谢，他推辞不掉的经过，原原本本，详详细细地复述了一遍。
他尤其强调了当时街边有许多围观群众可以作证，整个过程是公开的。
“也就是说，你承认收受了覃国栋一千元现金？”王副组长紧紧抓住这一点。
“是，我承认收了。但当时情况特殊，覃厅长……覃国栋情绪激动，几乎是硬塞进我口袋，周围很多人都看到了。”萧鲁如实回答。
“哦？仅仅是临时处理，就值一千块？你这技术，可真是价值连城啊！”王副组长的语气充满讥讽。
“那后来呢？他邀请你去省厅工作，你为什么拒绝？是不是以退为进，想要谋取更大的利益？还有，之后你又帮他修了机械，收了多少钱？”
“我拒绝省厅的工作，一是因为自觉能力尚有不足，需要在基层继续磨练；二是因为家中尚有老母和年幼的女儿，暂时不便离开洛安。”
“这一点，闻老、陈老、郑专家他们都可以证明我的想法。至于后来帮忙看车，”萧鲁说到这里心中暗自庆幸，语气也坚定了许多，“完全是出于技术交流，没有再收过一分钱酬劳。”
“这一点，修理间的师傅同志们都可以作证。我的闺女当时也在场，她坚持爹爹为人民服务不能收钱，我本来也没打算收钱，又听从了孩子的建议，因此我是任何报酬都没拿。”
“哼，拿孩子当挡箭牌？”王副组长显然不信，“谁能证明你没收钱？空口无凭。我们现在掌握的情况是，你与覃国栋过往甚密，存在不正当经济往来，并且可能涉及利用他的影响力为自己谋取便利。”
“你最好老实交代，你们之间还有什么其他交易？他有没有向你透露过什么内部消息，或者指示你做过什么？”
接下来的审问，进入了反复拉锯和车轮战，同样的问题，两位公安人员从不同角度，用不同的方式，问了一遍又一遍。
他们试图从萧鲁的回答中找到漏洞，或者用严厉的语气逼迫他承认一些莫须有的事情。
尤其那一千块钱，被他们反复拿出来做文章，试图将其定性为贿赂或不正当酬劳，进而坐实萧鲁与覃国栋的特殊关系。
审讯室的灯光仿佛永远不会熄灭，时间变得模糊而漫长。
萧鲁又渴又累，精神高度紧张，但他始终坚守着事实，没有任何编造和动摇。
他一遍遍清晰地陈述着修车的技术细节，拒绝工作的理由，以及后续无偿帮忙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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