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沫云的声音突然变得轻柔,像浸了水的棉絮,落在江流耳边竟带着几分蛊惑:“在此之前,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听完以后你再决定帮不帮我,若是不帮,我也放你离开。”
江流心头一动,握着桃木剑的手微微放松。他能感觉到李沫云语气里的异样,那绝不是单纯的叙事,更像是在揭开一道结痂的伤疤,每一个字都沾着血。
“三十年前,庆国京城有位闲散王爷。”李沫云缓缓开口,目光投向庙外的浓雾,像是透过重重时光,看到了昔日景象,“王爷有才情,善书画,却对朝政毫无兴趣,只愿守着妻儿度日。他有位王妃,还有一对龙凤胎,儿子7岁,女儿4岁,一家四口住在京郊的别院,日子过得平静逍遥。”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怀念,可那怀念里藏着化不开的冰:“那时的庆国还算安稳,慕仁皇帝虽不算明君,却也不算昏聩。王爷总说,就这样活到白头,便是最好的结局。”
“可安稳这东西,从来都是易碎的。”李沫云的声音陡然转冷,“慧仁皇帝突然驾崩,没留遗诏。一时间,皇子们为了皇位斗得你死我活,京城血流成河。”
江流沉默地听着。夺嫡之争,自古便是如此,刀光剑影,骨肉相残,没什么新鲜的。
“王爷本不想掺和,可他毕竟是先皇胞弟,手里握着几分兵权,又是出了名的贤德,被不少老臣视为‘定海神针’。”李沫云的声音里泛起苦涩,“有人想推他上位,有人怕他威胁自己,他就像块挡路石,怎么躲都躲不过。”
果然,故事走向了最俗套的剧本——支持王爷的势力与皇子派系爆发冲突,短短三个月,京城成了修罗场。王爷不愿手足相残,几次退让,却被对手视作软弱,最终扣上“谋逆”的罪名,王府被围,火光冲天。
“王爷让护卫带着我和孩子们先走,他自己留在后面挡着。”李沫云的声音开始发颤,黑气在她周身悄然翻涌,“我最后看到的,是他站在火光里,朝我挥手,嘴里喊着‘活下去’……”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片刻,庙里只剩下山风穿过破窗的呜咽声。
江流没有催,他知道接下来的故事,才是真正的地狱。
“护卫是王爷最忠心的部下,姓秦,一身武艺。他带着我和两个孩子,还有几个家丁,从密道逃了出来。”李沫云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们不敢走大路,只能绕着山林走,日夜不休,整整逃了半个月,才逃出庆国地界,来到这片深山。”
他们本以为逃离了京城的血雨腥风,就能换来一线生机,却没料到,真正的魔窟,在这看似平静的山村等着他们。
“那天傍晚,我们快饿死了,看到山脚下有个村子,就是这里——迷魂村。”李沫云的声音里淬了冰,“村民们一开始很热情,安排住所,给我们端来吃的喝的,让我们安心歇脚。我那时太累了,没多想,就让孩子们喝了粥,自己也喝了半碗……”
等她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柴房里,手脚被捆着。门外传来家丁的惨叫声,还有孩子们撕心裂肺的哭喊,那声音很快就消失了。
“秦护卫拼了命护我们,可他被下了药,力气使不出来,最后被乱刀砍死在院子里。”李沫云的声音陡然拔高,黑气剧烈翻涌,几乎要将整个庙宇吞噬,“那些村民,根本不是什么善茬!他们见我们穿着华贵,带着行李,早就起了歹心!”
江流的拳头不知不觉握紧了。他想起赵虎那副憨厚的样子,想起赵村长的悔恨,只觉得一阵反胃。
“他们杀了所有家丁,还有我的两个孩子……”李沫云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没有眼泪,或许鬼王早已流不出泪了,“我那儿子,到死都攥着我给他绣的平安符;女儿才五岁,连话都说不清,就被他们……”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周身的黑气却像活了一样,凝聚成孩童的虚影,在庙里痛苦地翻滚,发出凄厉的啼哭。
江流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喘不过气。
“然后,赵虎进来了。”李沫云的声音突然变得死寂,没有一丝波澜,却比哭喊更让人恐惧,“那时的他才二十出头,手里提着刀,身上沾着血,看到我时,眼睛都直了。”
赵虎没有杀她,而是被她的容貌迷了心窍。他扛起被捆住的李沫云,往隔壁的破屋走。村里那些参与行凶的男人,有老有少,足有几十人,见赵虎这般做派,顿时明白了他的心思,有十几个跟着涌了过去。
“那间破屋,成了我的地狱。”李沫云的声音像在刮玻璃,刺耳得让人头皮发麻,“他们……他们轮流……”
她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语里的屈辱与痛苦,像潮水般淹没了整个庙宇。江流能想象到那幅惨绝人寰的画面,一群被欲望和贪婪吞噬的村民,对一个失去一切的王妃犯下了何等禽兽不如的罪行。
“我当时就想,不如死了算了。”李沫云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平静得可怕,“可我想死都死不成。”
那场罪恶结束后,村民们把她拖到了老槐树下。他们没有杀她,而是想将她当成“共妻”,永远留在村里。
“他们以为我还在昏迷中,就把我随意放在老槐树下。”李沫云的声音里透着彻骨的寒意,“我趁他们转身离开的间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一头撞向老槐树……”
她看着江流,那双无瞳的眼里仿佛映出了当年的决绝:“我死的时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化作厉鬼,也要让这个村子,血债血偿!”
“我死后,魂魄被老槐树牵引,困在了树里。”李沫云继续说道,声音里多了几分茫然,“那时我没有太多意识,只知道哭,本能地哭,像个迷路的孩子。”
直到某一天夜里,树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那人轻声喊着“表妹”,说自己是吴勇,是她的表哥。
“听到那声‘表妹’,我混沌的意识才终于有了一丝清明。”李沫云的黑气微微波动,似有情绪翻涌,“那些恶魔对我做的事,孩子们的哭声,王爷站在火光里的身影……所有画面突然涌进脑海,疼得我快要魂飞魄散。”
表哥告诉她,那天晚上他恰好闹肚子,错过了那碗下了药的粥。等他从茅厕出来时,正撞见村民们举着刀冲进院子,砍杀家丁。他一个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知道自己冲上去也是送死,只能咬着牙,趁着夜色悄悄逃出了迷魂村。
“可他终究放心不下我,夜里又悄悄折了回来,想探探我的消息。”李沫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极淡的暖意,却转瞬即逝,“刚到老槐树下,他就听到了我的哭声。他其实也怕得厉害,却还是壮着胆子,对着槐树问,是不是他的表妹……”
庙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山风呜咽,像是在为那段血色往事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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