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瓦城,苏托敏府邸
阿依娜风风火火回家,她的母亲,一位气质温婉、眉宇间带着书卷气的中年汉人妇人。
名字玉夫人—便迎了上来。
玉夫人看着女儿风尘仆仆、若有所思的样子,关切地问道:
“阿娜依,你这几天到底在忙些什么?怎么神神秘秘的?”
阿娜依看着母亲温柔的面庞,忍不住脱口问道:
“母亲…父亲常说汉人狡诈凶残,不可信。您…您怎么看?”
她问得有些犹豫,因为知道这是家里的禁忌话题。
玉夫人闻言,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和无奈。
她沉默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
她知道丈夫苏托敏对汉人刻骨的仇恨源于何处—他们唯一的儿子,阿娜依的幼弟。
多年前在一次边境冲突中被一伙流窜的汉人溃兵掳走杀害。
自那以后,身为佤族大土司出身、凭借勇武和智谋投效莽白。
才得以跻身缅甸权力核心的苏托敏,对汉人的态度就只剩下冰冷的仇恨与不信任。
他需要莽白的信任来巩固地位,因此表现得比缅人更忠诚,也更极端。
“孩子” 玉夫人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平静,她拉着阿娜依的手坐下,
“你父亲…他经历的伤痛太深了。仇恨蒙蔽了他的眼睛。”
她顿了顿,用一句地道的缅甸谚语说道:
“江水滔滔,有清有浊;林木森森,有直有曲。’这世上的事,哪里能一概而论呢?”
“汉人里有害人的豺狼,自然也有…仁厚的君子。”
她的目光温柔而坚定地看着女儿。
“就像我们这里的人中,有善良的百姓,也有作恶的匪徒。”
“重要的是看一个人的心,而不是他来自哪里。”
她轻轻抚摸着阿娜依的脸颊,声音更低了些:
“别忘了,我的女儿,你的身体里,也流淌着一半汉人的血。难道…这血也是坏的吗?”
阿娜依浑身一震!这句缅甸谚语她自然知道,此时由母亲说出来,更是深深印入脑海。
是啊,怎么能一概而论?她想到了上午那个“和尚”。
她正在沉思着。
一名侍女匆匆走进院子,恭敬地行礼道:
“小姐,老爷请您立刻去前厅,有贵客到访,指名要见您。”
阿娜依压下心中的思绪,整理了一下因骑马而略显凌乱的衣衫,带着疑惑走向前厅。
是谁指名要见她?
步入前厅,只见父亲苏托敏正陪着一个背对着门口、身姿挺拔的青年男子说话。
听到脚步声,那男子转过身来。
正是梭温王子。
他今日穿着便服,少了几分王室的威严。
阿娜依带着一丝疑惑来到前厅,只见父亲苏托敏正与一位青年男子相谈甚欢。
那男子闻声起身,转身微笑。
来人正是莽白之弟莽梭温王子。
他年约二十出头,身姿挺拔,穿着华贵的缅式丝袍,面容英俊。
眼神温和有礼,嘴角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
而莽白则有意让阿娜依和梭温成婚,所以才封阿娜依为孔雀郡主。
他优雅地向阿娜依行了一个王室礼节:
“许久不见,孔雀郡主风采更胜往昔。”
声音温润悦耳。
阿娜依脸上飞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回礼道:
“梭温王子殿下过誉了。不知殿下驾临,有失远迎。”
她对这位英俊、温和、地位崇高的王子未婚夫确实抱有好感。
苏托敏笑道:
“阿娜依,梭温殿下是奉王兄之命而来,下午在‘金象阁’有个重要宴请。”
“殿下特意邀请你同往。”
莽梭温王子含笑补充:
“久闻郡主聪慧敏捷,今日盛会,若有郡主在侧,定能增色不少。”
“不知郡主可愿赏光?”
他的邀请真诚而体面。
阿娜依心中微动,欣然应允:“殿下相邀,是阿娜依的荣幸。”
-
陈云默步履沉稳地走在阿瓦城内。
上午在农妇家,探听到的一些零星消息。
这消息让陈云默心头蒙上一层阴影!
总感觉有什么东西不对,但是他说不出来。
为了慎重起见,他必须再去核实一下。
陈云默托着木钵,以“化缘”的名义进入阿瓦城。
刚进城,就能清晰地感知到身后有道目光锁定自己——
阿娜依的探子果然又跟来了!
他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平和,仿佛浑然不觉。
而是先在相对僻静的街巷开始他的“定向化缘”。
在靠近苏托敏府外围的普通街巷。
他选择了几户看起来朴实、消息可能灵通的人家,规规矩矩地化缘。
在化缘过程中,他绝不主动打探任何消息。
只聊些家常之事,表现得完全像个专注法事的普通僧人。
这是他避开怀疑的第一层掩护。
然而,他极其敏锐的听觉捕捉着周围的一切声音:
小贩的闲聊、路人的抱怨、主妇们的絮叨。
他的大脑如同高效的情报筛子,过滤着关键词。
当他在一家米铺外排队等待化缘时。
果然他听到有用的消息。
刚好他前面两个提着米袋的说汉人妇女正在抱怨:
“哎,你听说了吗,金象阁今天被包场了!生意都不让做了!”
“有这事?”
“对啊,听说是什么北边来的大贵人,连王子殿下和孔雀郡主都马上要过来了!”
“我男人在后厨帮忙,听说那些人说话腔调怪,还…还留着辫子!看着就不像好人!”
“辫子”!*陈云默心中剧震!清廷的人!
目标确认!信息获取!
整个过程,他低着头,专注于手中的木钵,仿佛对妇人的闲聊充耳不闻。
陈云默谢过摊主,托着木钵,仔细思索着。
金象阁他自然知道,但是直接去金象阁太可疑了。
监视他的人必然起疑。
于是思索了下,想起来他确实记得金象阁那边街有家汉字牌匾药店。
他便问了下身边的路人。
声音略大,好让附近的人听到。
“阿弥陀佛。施主可知附近可有上好的药铺?贫僧需要买点药。”
路人果然好心的指向那条街的药铺。
陈云默道谢后,目标明确地朝那家药铺走去。
而路上必然要经过金象阁。
只见酒楼大门紧闭,周围站着数倍于平时的护卫,个个神情肃穆,如临大敌。
门口立着醒目的汉字和缅文的双语牌子:“贵宾包场,恕不待客”。
陈云默佯装不知,缓步路过。
就在他刚踏入那家药店的当口。
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和随从的吆喝声传来。
一辆装饰极其华丽、由四匹骏马拉着的王室马车,在精锐卫队的簇拥下。
稳稳停在“金象阁”门前。
车帘掀开,率先下来的是一位身姿挺拔的肤色有些小麦色的缅人青年。
他身着金线刺绣的华服,气度雍容,面带得体的微笑,有着贵族气质。
紧接着,阿娜依款款下车。
她身着孔雀蓝的缅式宫廷盛装,金线勾勒的孔雀翎羽图案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乌黑的长发盘成精致的发髻,点缀着宝石发簪。
盛装之下的阿娜依,褪去了几分野性,更显高贵明艳,光彩照人。
陈云默目光扫过,也不由得微微一怔。
这与他之前见过的黄衫少女判若两人。
但他立刻收敛心神,将注意力集中这位青年身上—
难道这位就是传闻中芒白大王的弟弟莽梭温?
两人在护卫的严密保护下,向酒楼大门走去。
阿娜依似乎感觉到什么,目光不经意地向陈云默所在的方向扫来。
陈云默迅速低下头,假装随意的和老板讨论药材。
他强迫将注意力转回药店老板身上,随意地点着柜台上的那几味安神药材:
“施主,这酸枣仁成色如何?” 他的声音平稳。
药店老板是个精干的中年人,捻着山羊胡:
“大师好眼力,这是上好的晋地酸枣仁,安神定惊最是有效。”
“再配上些茯神、灯心草…”
老板热情地介绍着。
陈云默点头应和,一边装着查看药材的成色,一边用余光偷瞄对面。
金象阁二楼,一扇对着药店这条街的雕花木窗,
“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显然里面有人觉得闷热,想透透气。
阳光斜斜地照射进二楼雅间。
将那靠近窗边之人的侧影清晰地投射在了窗棂内侧的屏风上!
陈云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屏风上的剪影,清晰无比地显示着那人头部的发辫!金钱鼠尾辫!
那辫子在主人说话时,随着动作微微晃动!
果然是他!吴三桂的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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