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的能量余波如同暴怒的海潮，依旧在这片被彻底犁平、化为虚无的焦土上肆虐、咆哮。空间裂缝如同狰狞的伤疤，迟迟不肯弥合，从中溢散出混乱的虚空能量，发出令人牙酸的嘶嘶声响。
小黑重重地砸落在数百丈外的废墟之中，又连续翻滚出数十丈，才堪堪止住身形。帝袍早已化为褴褛的布条，勉强挂在伤痕累累的身躯上。他挣扎着想爬起，却猛地喷出大口大口的金色血液，其中甚至夹杂着些许内脏的碎片。
冥尊那一道毁灭光柱，即便被暗羽卫以自爆为代价干扰，即便被他的寂灭妖域拼死削弱了绝大部分威力，其残余的力量，依旧不是重伤未愈、又强行燃烧本源的他所能完全承受的。
经脉寸断，妖骨不知裂了多少根，脏腑移位，神魂震荡，连最根本的妖帝本源都出现了裂纹。
伤，重到了极致。
但他仿佛感觉不到身体的剧痛，那双染血的金色瞳孔，死死地、近乎疯狂地望向陈长生原本所在的方向！
“主人……主人！！”
他嘶哑地低吼着，用尽全身力气，试图撑起破烂的身体，神念不顾一切地扫过那片被毁灭能量彻底淹没的区域！
没有！
什么都没有！
那片区域，只剩下最原始的毁灭和虚无，连最基本的能量粒子都仿佛被彻底湮灭，更别说任何生命气息！
难道……主人他……？！
无边的恐惧和绝望瞬间淹没了小黑的心脏，比身体的创伤更痛彻心扉！
就在他几乎要彻底崩溃的刹那——
他体内那与陈长生血脉灵魂相连的微弱感应，忽然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
并非之前那种根基动摇的痛苦悸动，而是一种……虽然微弱、却异常平稳的……存在感？
仿佛一颗遥远的星辰，虽然光芒黯淡，却坚定地悬挂在感知的尽头。
主人……没死？！
小黑猛地一愣，随即巨大的狂喜如同岩浆般喷涌而出，瞬间冲散了绝望！
但他立刻又察觉到了不对。
那感应……虽然存在，却正在以一种稳定的速度……远离？
非常快，非常决绝，没有丝毫犹豫，并且……方向并非朝他而来，而是向着战场更边缘、更混乱的区域而去！
主人……走了？
在自己拼死抵挡、重伤倒地的这一刻……主人……独自离开了？
甚至连一句传音，一个眼神都没有留下？
为什么？
是伤势太重，无法顾及？
还是……故意为之？
无数的疑问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涩痛瞬间涌上心头，但那狂喜终究压过了一切。
只要主人还活着！只要那缕感应还在！就比什么都重要！
主人独自离开，必定有他的理由！或许是不想再连累自己？或许是发现了什么必须独自去处理的要事？
对！一定是这样！
小黑强行压下心中那丝微弱的不安和涩痛，重新挣扎着坐起，双手颤抖着取出几枚珍藏的保命妖丹，看也不看便塞入口中，疯狂运转残存的妖力炼化药力，修复着濒临崩溃的身体。
他必须尽快恢复！哪怕只是一丝行动力！他要去追上主人！或者至少……要弄清楚主人去了哪里！要去做什么！
然而，冥尊似乎并未打算给他这个喘息的机会。
远方那恐怖的能量风暴再次开始加剧旋转，那墨黑色的毁灭性能量重新开始凝聚，虽然速度似乎比之前慢了一些，但其恐怖的威压再次如同潮水般弥漫开来，显然正在酝酿着下一次攻击！
而这一次，其威压锁定的范围，似乎……更广了？不仅包括了他所在的这片区域，甚至隐约笼罩了之前陈长生离开的方向！
冥尊……还在搜寻！它似乎无法完全确定主人的具体位置，但肯定感知到了主人并未被彻底抹除！
绝不能让冥尊再次锁定主人！
小黑的眼中瞬间闪过无比的决绝！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天空中那些依旧在盘旋、与魔物厮杀的鸦群和妖族大军。
深吸一口气，压下全身撕裂般的剧痛，将刚刚炼化的一丝微薄妖力混合着残存的帝者意志，灌注于喉间。
然后，他仰天，发出了一声撕裂长空的、无比凄厉却又带着无上威严和决绝的啼鸣！
“唳——！！！”
这声啼鸣，与他之前的任何一次都不同。
不再清越，而是沙哑不堪，带着重伤后的血气，甚至能听出脏腑受损的杂音。
但却无比的绵长，无比的穿透！仿佛要将他的生命都融入这一声长鸣之中！
啼鸣声如同无形的波纹，瞬间传遍了整个战场！
所有听到这声啼鸣的妖族，无论是天空的鸦群、雀妖，还是地面的黑罴、豹骑，动作都是猛地一滞！
它们从这声啼鸣中，听到了帝君的重伤与虚弱，但更听到了那不容置疑的、最后的、也是最为决绝的命令——不惜一切，死战到底！吸引冥尊所有的注意！为某个存在的离去，争取最后的时间！
“吼！！！”
“为了帝君！”
“杀光它们！！”
短暂的沉寂后，整个妖族大军如同被彻底点燃的火山，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近乎自毁般的疯狂攻势！它们完全放弃了防御，甚至主动冲向那些能量风暴，用自爆的方式去延缓冥尊下一次攻击的凝聚！
而天空之中，那数量最为庞大的鸦群，回应最为激烈！
“呱！”
“呱呱呱——！！”
无数乌鸦、渡鸦、寒鸦……同时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应和啼鸣！它们不再专注于眼前的魔物，而是如同发了疯一般，成群结队地、义无反顾地扑向那恐怖的能量风暴，用自己渺小的身躯和微弱的妖力，去冲击、去干扰那毁灭性能量的凝聚！
一时间，整个战场因为小黑这一声决绝的啼鸣，陷入了彻底的、悲壮的疯狂！
冥尊那庞大的意志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蝼蚁般的疯狂反扑稍稍干扰，凝聚能量的速度明显一滞，那弥漫的威压出现了一丝紊乱。
就是现在！
小黑眼中精光一闪，强忍着神魂欲裂的剧痛，再次凝聚起一丝微弱的感应，试图锁定陈长生离去的方向。
那感应依旧微弱，却坚定地向远方延伸……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无数混乱的能量和空间，看到了那道青衫身影正以一种奇特的、融于寂灭的方式，沉默而决绝地远离这片血腥炼狱，迈向未知的险地。
小黑染血的脸上，露出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有欣慰，有担忧，有失落，但最终都化为深深的祈愿。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了一声更加悠远、仿佛能穿透虚空、却又带着无尽疲惫与牵挂的啼鸣。
“唳——……”
这一次，啼鸣声不再尖锐，反而带着一种苍凉的余韵，如同告别，如同送行，如同……永恒的守护誓言。
啼鸣声落，小黑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重重向后倒去。
唯有天空中，那无数乌鸦悲壮疯狂的啼鸣声，依旧不绝于耳，渐渐蔓延至整个天际，为他心中那远去的孤影，奏响一曲无声的挽歌。
啼鸣渐远，孤影独行。
万鸦悲歌，送君一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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