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拍卖会的场地设在一处修缮完好的明清四合院内，青砖灰瓦，朱门虚掩，与门外车水马龙的现代都市恍若两个世界。与会者不多，皆衣着低调，举止间透着沉淀下来的气韵。空气中弥漫着老木、旧纸和淡雅的茶香。
顾青宇与姜羡并肩坐在后排，拍卖图录摊开在膝上。今天的拍品多是些古籍善本、信札手稿，并非轰动一时的大开门重器，却更考验藏家的学识与眼力。
当一套清中期精写刻的《小山画谱》出现时，顾青宇明显提起了兴趣。他低声对姜羡解释：“这套画谱流传不广，但体系严谨，对理解传统绘画的程式与精神很有帮助。”他的眼神专注，是那种遇到真正心仪之物时才会流露的光彩。
姜羡对古籍版本了解不深，但她能感受到顾青宇话语中对传统文化真切的喜爱，而非附庸风雅。她安静地看着他参与竞拍，举牌的动作沉稳而坚定，最终以一个合理的价格将这套书收入囊中。
“送给你。”交割完成后，顾青宇将装着线装书的锦盒轻轻推到她面前，目光温和，“觉得你会喜欢。”
姜羡微微一怔，打开锦盒，指尖拂过泛黄纸页上工整的刻印与朱笔圈点，心中泛起暖意。这份礼物，不张扬，却直抵她内心对知识与美的追求。他懂她。
“谢谢，我很喜欢。”她合上锦盒，抱在怀中，抬头对他微笑，眼底有真实流淌的感动。
拍卖会后的晚宴就在四合院的庭院中进行，长条桌上摆着精致的仿古菜式，月色与灯笼的光交织，氛围清雅。席间，一位与顾家相熟的长辈，是位知名的历史学者，与顾青宇聊起了他刚拍下的那套《小山画谱》，言语间满是知音难觅的欣慰。
顾青宇应对得体，既能接住老先生抛出的专业问题，也能引申出自己的见解，两人相谈甚欢。那位学者注意到一直安静倾听、偶尔在顾青宇卡壳时能自然补充一两句关键背景的姜羡，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眼中露出赞赏。
“青宇，你这位小朋友，不得了啊。”老先生抚须笑道，语气是纯粹的欣赏，“沉静有慧根，是块做学问的好料子。”
顾青宇与有荣焉地笑了笑，看向姜羡的目光愈发温柔。
回程的车上，古籍锦盒被妥帖地放在后座。夜晚的凉意被隔绝在车外，车内暖意融融。许是月色太好，许是今晚的氛围过于令人心静，顾青宇握着方向盘，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几分：
“羡羡，”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有时候会觉得，你像一本装帧精美，却总也翻不完的书。每次以为多了解你一些，下一页又会有新的惊喜。”
他的话语里没有试探，只有纯粹的感慨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着迷。
姜羡抱着微带古旧纸墨香气的锦盒，侧头看他被路灯光影勾勒出的清晰轮廓，心中一片宁静。她没有直接回应他的比喻，而是轻声说：“就像这套画谱，需要静下心来，一页一页，慢慢读。”
顾青宇闻言，唇角缓缓扬起一个深刻的弧度。他明白了她的意思——她不抗拒他的阅读，甚至享受这种被他细细品味的过程，但她有自己的节奏。
“好。”他空出一只手，轻轻覆盖在她放在锦盒的手背上，“我们慢慢读。”
车子停在姜羡公寓楼下。他照例送她到单元门口，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夜晚的空气带着凉意，他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
“南方靠海，这个季节晚上风大，记得带件外套。”他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姜羡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他是在叮嘱下个月去他家度假别墅的事。这种提前许久、自然而然将她纳入行程细节的关心，让她心头微软。
“好，记住了。”她点头。
他看着她，眼底情绪翻涌，最终只是克制地在她额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晚安，羡羡。”
“晚安，青宇。”
抱着那份带着历史余温的礼物回到空无一人的公寓，姜羡没有立刻开灯。她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走到书桌前，将锦盒小心放下。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是墨渊例行公事的汇报，关于某个海外数据合规问题的进展。她只看了一眼，便按熄了屏幕。
此刻，她不想思考商业的博弈与暗流。指尖抚过冰凉丝滑的锦盒表面，脑海中回响的是他低沉的话语“慢慢读”，是他提及海边晚风时细致的叮嘱，是额间那个珍重而克制的吻。
感情如同细流，在不疾不徐中，正悄然漫过心防，滋养出新的风景。她并不抗拒，甚至开始享受这种有人并肩、彼此探索、共同规划未来的踏实感。
窗外，城市的星河依旧璀璨，却似乎比以往，多了几分人间烟火的暖意。她知道，属于她和顾青宇的故事，正缓缓翻开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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