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江妍开口，老五如蒙特赦一般，立马扔下烫手的筷子，端端正正地坐好，回答她的提问，“没有，我刚吃过晚饭了。”
江妍随口应了一声，拿过一张纸巾擦了擦嘴角，状似不经意地说道：“刚才那个地方，是阿珩让你过去的吧。”
老五不会说谎，又不能出卖老大，只好闷着不吭声。
看他的表情，江妍轻易洞悉了他内心的想法，勾了勾唇角，轻飘飘地来了一句：“他不见我，却让他身边的人一次次和我偶遇，他是什么意思啊……”
刚才那道会答的题老五尚且没有开口，这道不知道怎么答的题他更是不知道怎么应对，索性一直闭口到底。
空气安静了好几秒，直到江妍再次出声：“看起来他是连话都不想跟我说了，不然也不会让你过来。”
这话什么意思？
老五只是嘴笨，脑子并不笨，面前的女人明显是瞧不起他，暗暗讽刺他难堪大用！
终于，老五为了自己的面子和尊严，开口说了今天见到江妍之后的第三句话：“那里没人，天晚了，不安全。”
江妍眸中的光亮一闪而过便很快收起，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真是难得，看来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在乎我的安全了。”
这话语气故意带着丝丝若有似无的暧昧，老五脑门上瞬间爬满了一层汗，果然说多错多，什么叫‘只有我一个人在乎你的安全’，明明是老大买了那片老旧的小区，居民都搬走了，入夜更是黑得不见五指，派他过来充当保安，这里边可完全没有他个人的主观意愿啊！
越是着急，越是不知道怎么说，老五屁股下像是坐着个火炉，烫得他抓耳挠腮。
把老实人惹急了是个什么后果，江妍所料不差，见老五慌了，她趁热打铁，“算了，我走这趟兴城也是多余，阿珩不想见我，我又何必剃头挑子一头热，明天上早我就回去，龙山也不留了，只有君岛才是我永远的家。”
脸上装出的受伤表情，骗不过三哥、石安或者小七他们，可面前的人是最实在的老五，江妍自觉胜算很大。
果然，老五眼见得更加慌乱，老大只是让他来保护大嫂的安全，可没让他把人气走啊！事情怎么就急转直下变成现在这种局面？
他是身体素质好，背得动狗熊，可背不动这么大一口锅啊！
怎么办，怎么办？
老五头脑风暴，某一瞬间，像是想通了什么关窍，下一秒，毫不犹豫地开口说道：“老大，老大他回了龙山。”
没错，矛盾不会消失，但可以转移，有什么怨气可以去找始作俑者，再说老大可没说不能跟江大夫透露他的行踪。
江妍轻轻勾起唇角，看着面前紧绷到随时会爆开的男人，语带关心地说道：“你就这么把他卖了，回头他找你麻烦怎么办？”
老五彻底失去抵抗，江妍这会问什么说什么，“不算卖，不是他告诉我的。”
江妍挑眉问道：“那你怎么知道他回了龙山？”
老五：“我，懂一点跟踪术。”
江妍恍然，“怪不得当初在帝都，阿珩专门让你跟着我，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个本事。”
老五：“……”
江妍突然发现跟老五聊天很有意思，问什么答什么，不会拐弯抹角，让人心情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江妍：“你的跟踪术是跟谁学的？你也是退役军人吗？”
老五：“我没上过学，跟踪术是在老家打猎练出来的。”
江妍：“打猎！现在还有人打猎么？你老家哪里的，平时都能打到什么动物？”
老五：“……”
江妍美目圆睁：“不能说是吧，哦~我懂了，你一定是猎到了保护动物，阿珩抓了你，他是不是威胁你了，所以你有把柄落在他手里，才那么听他的话，为他办事对不对？”
什么跟什么呀！老五心里苦，这女人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
谁来救救他啊！
……
第二天清早，江妍收拾好心情继续上路。
方向是龙山没错，可经过一晚，她萌生了新的主意。
公司扑了空，取车的时候永茂公馆也一样没人，不想再被动地追着他跑，这次，她要去一个多年未去过的地方。
几个小时后，红色跑车来到翠峰山脚下。
沿着记忆中的盘山公路，江妍慢慢向山顶开去。
拐上一条小道，跑车压着厚厚的落叶，速度明显更慢了。
她不急，只等车开到路的尽头，便熄火下车步行。
终于，在百米开外，她见到了那幢小小的木屋，还有木屋前的那台猛兽般的黑色越野车。
眼神中闪过瞬间的惊讶，紧接着便是了然。
阿珩说过，只要有不开心的时候，就会独自一人来到小木屋，那是他的秘密基地，是他消化情绪的地方。
所以，他出现在这儿，现在是不开心的吧。
脚下是沉淀多年的枯枝和落叶，每走一步都吱吱作响，江妍走得很稳，即便她的目光一直紧紧盯着前方，心里却是无比清楚脚下这条路怎么走才是对的。
站在木屋门前，江妍抬手叩门，很清脆的三声，回荡在安静的树林中，似乎多了几声空灵的回响。
呼吸间，门从里面打开，高大的男人站在狭小的门内，显得空间更加局促。
对视的一瞬间，江妍的眼前花了一片，轻轻眨了眨，不让眼泪落下，她吸了吸鼻子，出声问道：“山高路远，走得乏了，可以讨口茶吗？”
男人的面上见不到太多表情，紧抿着唇开口说道：“茶是现成的，但不能白喝，你拿什么换？”
江妍垂下头，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掏出一团毛绒绒，灰蓝色，折得整整齐齐，递到男人面前，“这条围巾是我亲手织的，原本是想送给我男朋友，可我这个女朋友当得不好，他生我的气不肯见我，不如就拿这条围巾换一杯茶吧。”
顾聿珩直愣愣地看着江妍手里的东西，伪装的坚强几乎被击得粉碎，思绪瞬间回到了几年前。
老宅，她给爷爷织了顶毛线帽子，他撒娇似的也要，她随口应了，没想到真的上了心。
围巾是用细细的羊绒线织成，针脚密到如天上的繁星，顾聿珩见过芳姑姑给小时候的自己打过毛衣，他知道这条围巾有多费功夫。
不是临时充数，她对他是用心的，可这几年的杳无音讯又算什么？
顾聿珩没有让开身位，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背后的一方小天地是他最后的倔强。
牙齿咬得太用力，脸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他也没有去接江妍手里的围巾，半晌才开口说道：“围巾这种很私人的东西我不能随便接受，况且，这是给你男朋友准备的，万一哪天他找过来，我说不清楚。”
江妍抬起头，对上那双布满红血丝的双眼，哑着嗓子道：“阿珩，你别误会，你在岛上见到的那个人，他是我舅舅家的表哥。”
当年，顾聿珩在下岛之后的第一时间就查到了沈君山的身份，他知道他们是亲表兄妹，自然不会怀疑他们之间有什么，然而，这个女人依旧为了别的人、别的事把他抛下，三年，整整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她不想他的吗？她的心肠怎么这么狠！
顾聿珩压下心底的委屈与怨恨，低沉着道：“就算不是他，也总归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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