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里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原本带着轻视和审视的目光，此刻大多化为了好奇与探究。菲尼克斯三人坐在角落，那轮由“赌注”赢来的酒放在桌上，没人去动。疤脸壮汉和他的同伴缩在另一个角落，闷头喝酒，不敢再往这边看。
一个身影在桌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走了过来。是那个疤脸壮汉。他脸上已经没了之前的戾气，只剩下窘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佩。
“那个……大师。”他搓着手，声音比之前低了八度，“刚才……是我们有眼无珠。您……您能不能教教我，刚才在矿坑里，您是怎么做到的？”
他的同伴也竖起了耳朵，连酒馆里其他人都放低了交谈声。
菲尼克斯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我教不了你。”
疤脸壮汉脸上顿时露出失望之色。
“这不是能‘教’的东西。”菲尼克斯继续说道，语气平和，“是‘感觉’。你需要自己去倾听风穿过矿洞时的细微差别，去感受脚下岩石传来的不同震动，去分辨空气中那千万种不同的气味和信息。”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然后把它们在这里拼凑起来。”
疤脸壮汉听得云里雾里，感觉比听矮人牧师布道还难。他苦着脸：“这……这也太玄了。”
“对你来说，或许有更简单的方法。”菲尼克斯话锋一转。他仔细“解析”着眼前这个壮汉——肌肉类型、旧伤位置、呼吸习惯、甚至眼神中透露出的性格倾向。
“你习惯用右手重斧，左肩受过贯穿伤，阴雨天会酸痛。”菲尼克斯忽然说。
疤脸壮汉猛地瞪大眼睛：“您……您怎么知道？”
“你冲锋时喜欢压低重心，这能增加威力，但让你的左侧肋下容易暴露。你身上有三处陈年箭伤，都在左半身。”菲尼克斯继续说道，“你是个勇猛的战士，但缺乏灵活性和对环境的利用。”
疤脸壮汉已经彻底说不出话了，这些细节连他最好的同伴都不完全清楚！
菲尼克斯拿起桌上的一根筷子，在沾了酒水的桌面上简单画了几下：“你不需要学我‘听风辨位’。你可以尝试改变一下发力方式。下次挥斧时，尝试将重心稍微后移半寸，用腰腹带动旋转，而不是纯粹依靠手臂的力量。攻击时，多注意利用墙壁、岩石作为掩护，弥补你左侧的防御空缺。另外……你适合走‘重装突击’的路子，而不是轻巧的游斗。或许可以考虑换一面更适合格挡的塔盾，而不是追求极致的攻击力。”
他寥寥数语，却直指疤脸壮汉战斗体系中的核心问题，并给出了看似简单、却极具针对性的建议。
疤脸壮汉如遭雷击，愣在原地，脑子里反复回响着菲尼克斯的话。重心后移？腰腹发力？利用环境？塔盾？这些建议与他过去接受的训练截然不同，但细细一想，却又仿佛为他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他噗通一声，竟然直接单膝跪地，激动地说道：“大师！请您收我为徒吧！我愿意追随您！”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酒馆里再次一静。
菲尼克斯皱了皱眉，再次摇头：“我不收徒。而且，我的路不适合你。”他看着壮汉，“你有你的战场。北境，就是你的战场。把你那份勇猛，用在保护该保护的人，清理该清理的怪物上吧。这才是你的‘体验’。”
疤脸壮汉怔怔地看着菲尼克斯，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没完全明白。但他能感受到对方话语中的真诚和那份超然。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站起身，对着菲尼克斯深深鞠了一躬：“我明白了！多谢大师指点！”
他没有再提追随的事，但眼神已经完全不同。他回到同伴中间，兴奋地比划着，开始讨论菲尼克斯刚才的建议。
巴顿看着这一幕，心中感慨。这个菲尼克斯，不仅能力诡异，连驾驭人心的手段也如此……特别。他没有用力量压服，而是用对方最渴望的“力量之道”折服了对方。
艾莉娅则小声对菲尼克斯说：“你其实可以教他更多。”
菲尼克斯摇了摇头，看着窗外又开始飘落的雪花，轻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我给了他一个方向，剩下的，需要他自己去‘感受’和摸索。过多的干预，反而会限制他的可能性。”
他顿了顿，看向艾莉娅和巴顿：“就像我们，也在走自己的路，只是恰好同行。”
巴顿沉默着，品味着这句话。他看着菲尼克斯平静的侧脸，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这个少年追求的，从来不是什么追随者或势力，而是某种更纯粹、更私人化的东西。
而那个疤脸壮汉，虽然没能成为菲尼克斯的徒弟，却成了他理念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理解者”和传播者。在未来的某一天，当“游学者菲尼克斯”的名字在北境渐渐传开时，总有这个壮汉向人吹嘘：“当年在铁砧镇，我可是亲眼见过那位大师！他蒙着眼，就找到了回声矿坑的宝贝！他还指点过我呢！”
第一份追随，以未曾预料的方式，悄然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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