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铭,你仔细想想,进入幽冥镇后,除了支付凭证费和房费,你还用过忆钱吗?或者,接触过什么看起来不对劲的东西?比如,别人给你的,或者在路上捡的?”
张道一沉声问道。
李铭努力回想,烧得通红的脸上露出痛苦之色:“没……没有啊!就是办了凭证,交了房费……哦,对了,昨天下午,我在街边看到一个掉在地上的小木雕,像个小孩,雕得挺丑的,我捡起来看了看,觉得不吉利,又扔了,这算吗?”
木雕?小孩?张道一心中警铃微作。
“扔哪儿了?”
“就……扔回原地了。”李铭说道。
“带我去看看。”
夏芸和赵刚扶着李铭,四人来到昨天李铭捡到木雕的地方,位置是在一条更偏僻的小巷口,地上堆着一些垃圾和碎石。
张道一仔细观察地面,很快,在墙角一堆烂树叶下,看到了那个小木雕。
只有巴掌大,雕刻粗糙,勉强能看出是个蜷缩着的小孩形状,表面黑乎乎的,沾满了污渍。
当张道一的感知扫过木雕时,一股极其微弱但充满怨恨和阴冷的波动传了过来。
这东西像是某种粗劣的诅咒物或者标记。李铭捡起它,就等于暂时被它标记了,吸引了不干净的东西。
“这东西不能留在这里。”张道一用一块破布包着手,捡起木雕。
入手冰凉,那股阴冷感顺着手臂往上爬,但被【冥河摆渡人】的力量轻易驱散。
“李铭的病,很可能跟这个有关。”
他对夏芸说道,“他被这东西标记了,吸引了更麻烦的‘客人’。普通的安魂香可能效果不大。”
“那怎么办?”夏芸急了。
张道一想了想,从怀里掏出那瓶刚换来的养魂露,倒出一滴,示意李铭张开嘴,滴在他舌下。
“这是滋养魂识的药,能暂时稳住他的情况。”
张道一说道,“但治标不治本。必须清除他身上的‘标记’,并且换个地方住。这里不能再待了。”
“清除标记?怎么清除?”赵刚问。
张道一看向手里的木雕。毁掉它?可能会引发反噬。交给钱不语或者镇务所?可能引来更多麻烦。
或许,可以交易掉?
他想起了【商人】的强卖。能不能把这件充满麻烦的货物,强行卖给某个合适的买家?比如:某个需要这种怨念物品的存在?
但这个想法风险很大,而且需要合适的目标。
“先离开这里。”张道一收起木雕,“去往生客栈。那里相对安全,我有办法暂时压制他身上的问题。至于清除标记,我需要点时间想办法。”
夏芸和赵刚对视一眼,都没有更好的主意,只能点头同意。
四人回到往生客栈。张道一用自己的忆钱,又开了一间房给夏芸他们三人暂时住下,往生客栈的房间虽然小,但挤一挤还能住。
寿衣老头对此没什么表示,收了钱就给了钥匙。
将李铭安顿在新房间的床上,张道一又给他滴了一滴养魂露。
李铭的脸色稍微好了一点,胡话少了些,沉沉睡去。
“今晚你们必须点安魂香,三个人轮流守夜,注意门外的动静。”
张道一对夏芸和赵刚交代,“这瓶养魂露留给你们,如果他情况恶化,再滴一滴,但一天最多不能超过三滴。我去想办法解决那个木雕的问题。”
“张先生,需要帮忙吗?”夏芸问。
“暂时不用。你们照顾好自己和李铭就行。”
张道一摇头,“另外,夏小姐,你之前那本笔记,我看了。有些内容,很有意思。等李铭情况稳定了,我们找个时间好好聊聊。”
夏芸眼神一凝,点了点头:“好。”
张道一离开他们的房间,回到自己的丙字房。
他关上门,将那个用破布包着的木雕放在桌上。
木雕静静躺着,但在张道一的感知中,它就像一小团凝聚的恶意和怨念,不断散发着吸引阴秽之物的波动。
怎么处理?
直接毁掉是最简单的,但可能惊动制作或放置它的人(或东西),也可能让残存的怨念爆发,伤及李铭甚至波及他人。
交给钱不语?他肯定感兴趣,但代价可能很高,而且会暴露自己和李铭他们。
那么或许可以试试【商人】的能力?尤钱能使鬼推磨?
还没使用过,需要实验,还是谨慎些好。
他想了想,决定先不处理木雕,而是将它暂时封存起来。
他找来一个空的小陶罐,是之前装面饼的,将木雕放进去,然后从钱不语给的净水瓶里倒出一点点净水,滴在木雕上。
净水蕴含微弱阳气,应该能暂时中和压制木雕的阴怨之气。
果然,净水滴上去,木雕表面冒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淡淡青烟,那股阴冷波动减弱了一些。张道一将陶罐盖好,用一块布包住,放在房间角落。
暂时安全了。
他松了口气,坐到床上,开始思考接下来的步骤。
李铭的突发状况打乱了一点节奏,但问题不大。
反而让他更直观地看到了幽冥镇底层规则的险恶,不仅有系统性的记忆收割,还有这种零散的、恶意的陷阱。新人缺乏经验和情报,很容易中招。
正思考着,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张先生,是我,夏芸。”
张道一打开门。夏芸站在门外,脸色比刚才好了一些,但眼神里依旧带着忧虑和思索。
“李铭睡熟了,赵刚在守着。”
夏芸低声道,“张先生,我能进去说几句话吗?”
张道一侧身让她进来。
夏芸关上门,没有坐下,而是直接开口:“张先生,我知道您不是普通的行商。您对这里的了解,您处理事情的方式,还有您给我的那瓶药,都说明您不简单。”
张道一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静静看着她。
“我不想探究您的秘密。”
夏芸继续说道,“我只想合作。我和我的同伴想活着离开这里。我们需要更具体、更有效的帮助,不是那种泛泛的指点。作为交换,我们可以提供我们知道的关于外面世界的信息,特别是……关于规则游戏近期的一些异常变动,以及某些重要人物的动向。我相信,这些情报对您也有价值。”
她果然很敏锐,而且很懂得谈判。
“你能提供什么具体情报?”张道一问。
夏芸深吸一口气:“首先,我知道规则锚定事件。我知道触发者李无痕的大致动向,以及这件事在全球玩家高层引起的震动。其次,我知道克拉镇崩溃事件的更多细节,包括一些未公开的、关于腐朽之境渗透的迹象。最后,”
她顿了顿,“我知道调研部内部,最近有一些不寻常的人事变动和资源调动,可能与某些即将开启的高难度副本,或者与像幽冥镇这样的异常锚定点有关。”
这些情报,确实很有价值。
尤其是关于规则锚定和克拉镇的细节,能帮他更好地理解自己经历的背景。
而调研部的动向,或许能间接揭示幽冥镇在更大格局中的位置。
“你想要什么?”张道一问。
“第一,更详细的生存指南,包括如何识别和避免常见陷阱,如何更有效率地赚取忆钱而不过度消耗记忆,以及如果可能,一些基本的自保手段。”
夏芸列出条件,“第二,关于离开幽冥镇的非正规途径的更多信息。我不相信只有摆渡人一条路。第三,在我们有能力独立生存之前,必要时的庇护和情报共享。”
要求很合理,甚至可以说很有分寸。
她没有要求张道一保护他们,只是要求知识和信息共享,以及必要时的帮助。
张道一思考了片刻,点了点头:“可以。但我有三个条件。”
“您说。”
“第一,你们收集到的所有关于幽冥镇的情报,必须第一时间与我共享,不得隐瞒。”
“第二,在得到我的允许前,不得擅自接触钱不语、王主事等关键人物,也不得深入探索祠堂等危险区域。”
“第三,如果我发现你们中任何人有危害我利益或安全的举动,合作立刻终止,后果自负。”
夏芸毫不犹豫地点头:“我接受。”
“好。”张道一走到桌边,拿起笔和一张废纸,这是之前包东西的,“我先给你写一份幽冥镇生存要点,更详细的,我们慢慢说。”
他开始快速书写,将这几天总结出的经验,剔除掉涉及自身秘密和核心情报的部分,简明扼要地罗列出来:包括几种相对安全的赚取忆钱方法(帮人跑腿、以物易物、低买高卖)、必须避开的危险人物和地点、安魂香的使用技巧、净水的获取和保存、对记忆流失的自我监控方法等等。
写完后,他将纸递给夏芸:“这些是基础。更具体的,比如如何识别有价值的货物,如何与不同性格的居民打交道,需要你们自己观察和体会。至于自保手段……”
他犹豫了一下,“我可以教你们一个最简单的固魂呼吸法,每天练习,能稍微增强魂识稳定性,抵抗阴气侵蚀。但效果微弱,且需要长期坚持。”
这不算什么高深能力,只是【冥河摆渡人】能力中衍生出的最粗浅应用,但对他们应该有帮助。简单点就是,在冥河附近的呼吸节奏。
夏芸接过纸张,仔细看了一遍,眼中露出感激之色:“足够了,谢谢您,张先生。”
“叫我张道一就行。”
张道一摆摆手,“关于离开的其他途径,我确实在调查。目前有一条线索,但还不确定,风险也极高。等有确切消息,我会告诉你们。在那之前,活下去,积攒实力,是关键。”
“明白。”夏芸将纸张小心收好,“关于我们掌握的情报,我现在就可以告诉您一部分……”
“不急。”张道一打断她,“等你同伴情况稳定,我们找个安全的时间地点细谈。现在,你先回去照顾李铭,让他按时用药,注意观察。如果情况有变,随时找我。”
夏芸点了点头,不再多说,转身离开了房间。
张道一关上门,重新坐回床边。
与夏芸的合作算是正式建立了。这对他来说利大于弊。
夏芸明显是受过训练的专业人士,冷静、有条理、懂得权衡,比赵刚那种冲动型和李铭那种怯懦型更有价值。
最主要的是,她现实世界中的身份接触到或者掌握的信息,可能对自己有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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