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完全笼罩幽冥镇时,张道一再次来到了西边那片荒草丛生的洼地边缘。
今晚的天空比前几日更加阴沉,那层凝固的昏黄被深灰色取代。远处的冥河支流传来空洞的水流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
祠堂的轮廓在黑暗中像一头匍匐的巨兽,沉默地卧在洼地中央。
石墙、破败的建筑、歪斜的树木,都融入了浓稠的夜色,只有偶尔夜风吹过,带起荒草和残破门窗的窸窣声,才让人知道那里确实有东西存在。
张道一没有立刻靠近。他伏在洼地边缘一处较高的土坡后面,借着荒草的掩护,将感知缓缓延伸出去,如同一张无形的网,罩向祠堂区域。
感知接触祠堂外围的瞬间,他就感觉到了一股明显的阻力。像是某种规则性的场,在排斥外来者的窥探。
那股阴冷、陈旧、带着淡淡河腥和香灰混合的味道,即使隔着这么远,也清晰地被感知捕捉到。
他调整感知的频率,尝试与【冥河摆渡人】的身份更深度地结合。冥河的气息与祠堂的阴气似乎有某种微弱的共鸣,阻力变小了一些,他的感知得以继续深入。
首先看到的是祠堂正门。两扇木门紧闭,门环上的兽头在黑暗中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微弱的、带着恶意的波动。
门前的石阶上,布满了暗绿色的苔藓,还有几道深深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反复抓挠出来的痕迹。
感知绕开正门,沿着石墙移动。
昨晚那个有缺口的侧面石墙再次进入感知范围。缺口还在,里面侧院的情况却有些不同。
那个蹲在地上的灰衣男人不见了。
暗红色的痕迹依旧在地面上,但在感知中,那些痕迹似乎在缓慢地蠕动?像是有无数细小的、看不清晰的虫子在痕迹之下爬行,看得人头皮发麻。
井台上的石板依旧盖着,但石板边缘,渗出了一些暗黄色的、粘稠的液体,正一滴一滴,缓慢地滴落到地上,在青石板上积了一小滩。
侧院里空无一人,却比昨晚有人时更让张道一感到不安。那种死寂中隐藏的气息,令人毛骨悚然。
他继续移动感知,绕向祠堂后方。
祠堂后墙紧邻冥河,这里的阴气和水汽混合,形成了一片感知难以穿透的灰雾区域。但在灰雾边缘,张道一听到一些低语声!
很多很多人的低语声,混合在一起,含糊不清,像是祈祷,又像是呻吟,还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哭泣和痴笑。声音从灰雾深处传来,忽远忽近,充满了混乱和痛苦。
而更让张道一心惊的是,在那些混乱的低语声中,他隐约捕捉到了几个熟悉的词汇片段:
“…儿子…回家……”
“…钱…不够…再卖一点……”
“…祠堂…井…不要看……”
“…摆渡人…船…一百……”
这些碎片化的词语,仿佛是许多迷失者残留意识的混杂回响。
他们在这里徘徊,低语着生前的执念、恐惧和困惑。
祠堂,果然在吞噬和容纳着那些崩溃的灵魂碎片。
张道一强压下心中的震动,感知继续延伸,试图探入灰雾更深处,看看那些低语的源头到底是什么。
就在这时——
一股庞大、冰冷、充满恶意的意识,猛地从灰雾深处睁开了眼,锁定了张道一延伸过去的感知!
那感觉,就像在黑暗的深水中突然被一头猛兽盯上!
张道一浑身汗毛倒竖,几乎要立刻切断感知,抽身退走。
但【冥河摆渡人】的力量在这一刻自发地剧烈运转起来,与那股恶意意识产生了某种奇异的对抗和共鸣?
那股意识似乎认出了这股力量的来源,恶意稍微收敛了一些,但依旧冰冷而充满压迫感。
它没有进一步攻击,而是传递过来一道模糊的、充满混乱和痛苦的信息碎片:
“摆渡人为何来此,染指吾之食粮?”
食粮?指的是那些迷失的灵魂碎片?
张道一稳住心神,尝试用信息融入感知中,传递过去:“我只是路过,想寻找离开的方法。”
“离开?”那股意识传来嘲弄的波动,“此地为牢笼!入口即出口,此镇,非镇,魂归处即为路。”
信息断断续续,充满矛盾,但张道一抓住了几个关键词。
入口即出口?此镇非镇?魂归处即为路?
这似乎和系统提示的那句“当幽冥镇不再是幽冥镇时”对应上了。
难道离开的关键,就在于让这个镇子发生某种本质改变?或者,找到那个魂归处?
“魂归处在哪里?”张道一追问。
那股意识却忽然暴躁起来,传递出混乱的、充满痛苦的尖啸:“井!井!血与忆,祭与食,门不开皆虚妄……滚!滚出去!否则……吞了你!”
最后的威胁如同冰冷的锥子刺入脑海,张道一闷哼一声,果断切断了与祠堂后方的感知连接。
他伏在土坡后,大口喘着气,额头瞬间就有冷汗冒了出来。刚才通过感知传递信息,消耗巨大,左臂的腐朽伤处传来阵阵灼痛。
但收获也同样巨大。
井、血与忆、祭与食、门不开……这些词汇串联起来,指向了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性。
祠堂里的那口井,很可能就是所谓的魂归处,或者至少是关键之一。而血与忆、祭与食,暗示着那里可能进行着某种以记忆为祭品的仪式,用来喂养什么东西,或者……开启那扇门?
而那扇“门”,会不会就是离开的通道?
可门不开,皆虚妄又是什么意思?门被锁住了?需要特定的钥匙或条件?
张道一正快速思考着,忽然,他听到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洼地另一侧的荒草丛中传来。
脚步沉重,杂乱,不止一个人!
他立刻收敛全部气息,将感知压缩到最小范围,只笼罩自身,然后小心翼翼地从土坡后探出一点头,朝声音来源望去。
昏暗中,几个人影正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祠堂方向走来。
一共五个人。三个男人,两个女人。年纪都不轻,穿着普通的粗布衣服,有的甚至衣衫不整,像是从床上匆匆爬起来的。
他们的动作僵硬,眼神空洞,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直勾勾地看着祠堂的方向,一步步向前走。
是迷失者!而且看样子,是受到祠堂某种吸引,自发聚集过来的迷失者!
张道一屏住呼吸,看着这诡异的一幕。
五个迷失者走到祠堂石墙外,停了下来。
他们没有试图翻墙或者找门,只是静静地站在墙外,面向祠堂,一动不动,像五尊雕塑。
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年纪最大的男人,忽然开始用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话:
“我……我把儿子的名字卖了,三枚钱……换了口粮……他回来找不到我了!”
紧接着,旁边的一个女人也开始喃喃自语:“婆婆的药,还差两枚……再去一次……最后一次……就够……”
“田里的秧……该施肥了……水渠堵了……”
“女儿出嫁的镯子当了……当铺掌柜说……成色好……多给了半枚……”
“祠堂,祠堂里有光……好暖和……想进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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