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的晨露还没被朝阳蒸干,李子的后背就挨了一记闷响。桃木剑带着劲风扫过肩胛骨,疼得他龇牙咧嘴,却没留下半点红痕——三转淬炼后的皮肉果然添了韧劲,换作从前,这一下少说也得青紫三天。
“太软!”蓝老的罡风在丹田内打着旋,刮得筋骨酥麻,“接剑要像山岩迎浪,不是棉花裹石头!想当年老夫在罡风谷练剑,三百斤的玄铁剑劈下来都能硬接,你这躲躲闪闪的样子,怕是连李月的木剑都接不住!”
“蠢货!”青老的冰灵力顺着脊椎往下淌,冻得他打了个寒颤,“刚淬炼完筋骨就硬抗,是想把骨头撞裂?上次你帮赵六挡‘铁背蜈蚣’的尾刺,非要用后背硬扛,结果疼得躺了两天,还好意思说!”
两人正吵得不可开交,李月举着柄梨花木剑从兵器架后跳出来。小姑娘的剑穗缠着银线,剑柄还刻着只歪歪扭扭的狐狸,显然是自己削的——这是她新练的“绕指柔剑”,据说能把剑舞得像条绸带,上次就用剑穗缠住了张强的玄铁锤,让他摔了个屁股墩。
“哥,试试我这招‘流萤穿柳’!”李月手腕一转,木剑带着风声刺向李子的肋下,剑尖的银穗扫过他的衣襟,像只扑闪翅膀的萤火虫。
李子下意识想躲,却被红老的火气逼得定在原地。他试着调动淬炼后的筋骨,让力道顺着脊椎往肋下聚,像股水流汇进洼地。“啪”的一声脆响,木剑撞在他身上竟弹了回去,李月没抓稳,剑“哐当”掉在地上,剑柄的狐狸头磕在青石板上,掉了块木渣。
“成了!”李月拍手笑,发间的银铃叮当作响,“比昨天硬多了!昨天我用剑背敲你胳膊,你还疼得直吸气呢!”
满月立刻从她怀里跳出来,叼着木剑往李子手里送。小狐狸的尖牙啃着剑柄,把刚才磕掉的木渣全舔了一遍,像是在给剑“疗伤”,逗得围观的药童们直笑。
张强扛着柄玄铁剑凑过来,剑刃还沾着晨露,显然是刚打磨过。“李师兄这是练‘铁布衫’呢?”他挠着头笑,露出两排白牙,“我二叔说硬接兵器得练‘金刚功’,每天用沙袋绑着胳膊跑步,三年就能徒手劈砖。要不我把我那袋‘玄铁砂’借你?”
他说着就抡起玄铁剑,带着风声劈向李子的肩头。这小子没轻重,剑刃虽没开锋,却足有三十斤重,真劈实了怕是要伤筋动骨。李子心里一紧,突然想起九转淬炼时“引力绕行”的法子,让力道顺着肩胛骨往脊椎走,再从腰侧绕出去,像条河拐了个弯。
“当”的一声闷响,玄铁剑弹起半尺高,张强没抓稳,剑“哐当”砸在地上,震得青石板裂了道缝。少年的虎口发麻,疼得直甩胳膊:“邪门了!比试力石还硬!我昨天劈这石头,还留下道白印呢!”
李子低头看了看肩头,果然连点红痕都没有,只留下片淡淡的白印,像被月光扫过。他试着活动筋骨,听见关节发出“咔吧咔吧”的轻响,像老树抽新芽时的脆响,带着股说不出的利落。
“这才刚入门,”三长老拄着拐杖从演武场边缘走来,老头的道袍沾着草屑,显然是刚从药田回来,“九转淬炼,转转发力。第四转要练‘筋如弓弦’,第五转才到‘骨似玄铁’,你现在顶多算块被雨水泡过的硬木,离真正的‘金刚身’还差得远。”
说着从袖中摸出个青铜小鼎,鼎里盛着半鼎墨绿色的药膏,散发着浓浓的草药味——那是“凝筋膏”,用“龙须草”的根、“铁线藤”的汁,再拌上“噬药虫”的甲壳磨成的粉,熬了七七四十九天,专治筋骨损伤,抹在身上凉丝丝的,像有无数只小手在按摩。
“把这药膏涂在肘、膝、腰三个关节,”三长老用指甲挑了点药膏,抹在李子的肘关节上,“这三个地方是接剑的关键,得让筋骨像上了油的合页,既硬实又灵活。别学橙老,当年他炼‘铜皮铁骨’,把关节练得像生了锈的门轴,现在转身还咯吱响。”
正说着,橙老扛着个铁砧子闯进来,砧子上还冒着热气,显然是刚从火炉里捞出来的。“老东西又说我坏话!”老头的络腮胡沾着火星,“当年要不是我帮你挡那记‘烈火掌’,你后背早留疤了,现在倒编排起我来!”
他把铁砧往地上一墩,震得演武场的尘土都飞了起来:“子小子,来试试这个!这铁砧子重三百斤,你要是能顶着它接我三剑,我就把‘玄铁剑谱’借你看三天!”
紫老不知何时也来了,手里还捏着张符纸,上面画着“卸力符”:“别听他的!这老东西想趁机砸坏你的筋骨!用我这符,能卸去三成力道,比他那破铁砧子管用!”
两人正吵着,张强突然嚷嚷起来:“快看!王执事带着内门弟子来了!”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王执事领着十几个内门弟子站在演武场入口。为首的弟子穿着银甲,手里握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正是内门弟子里以剑术闻名的林浩——据说他能一剑劈开三寸厚的玄铁板,上次外门大比,只用三招就把张强挑飞了。
“这不是那个只会画符的外门弟子吗?”林浩的剑穗在风中飘动,语气里带着不屑,“听说你练了点粗浅的淬体功夫,敢不敢接我一剑?不用玄铁剑,就用这柄木剑,如何?”
他说着扔过来一柄桃木剑,剑身笔直,显然是精心打磨过的,比李月那柄精致多了。
“别接!”赵六抱着扫帚跑过来,急得脸通红,“林师兄的‘破风剑’看着轻,实则带着旋劲,能震伤筋骨!上次有个外门弟子跟他比剑,胳膊被木剑震得脱臼了!”
李子捡起桃木剑,指尖划过光滑的剑身。丹田内的七老突然没了争吵,红老哼了句“让他见识见识”,蓝老说“用罡风裹着筋骨”,倒像群憋足了劲的老顽童。
“请赐教。”李子双手持剑,摆出个最基础的起剑式。
林浩冷笑一声,身影突然化作道残影,木剑带着尖啸刺向李子的胸口。这一剑快得离谱,剑穗都被气流扯得笔直,像根绷紧的银线。围观的弟子们惊呼出声,李月甚至捂住了眼睛。
李子却异常平静。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的剑劲顺着空气压过来,像块沉甸甸的乌云。他调动第四转淬炼的筋脉,让力道在胸口凝成个旋转的漩涡——不是硬抗,而是像水流绕着礁石打转。
“噗”的一声闷响,木剑刺在他胸口竟弯成了月牙形,林浩的力道全被漩涡卸到了两侧,震得旁边的兵器架“哐当”作响,掉下来三柄生锈的铁剑。
林浩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成名剑招竟被个外门弟子用肉身接了下来。他刚想再试,就被王执事拦住了。
“技不如人就别逞能。”王执事的脸色很难看,却不得不对着李子拱了拱手,“李师弟的淬体功夫确实独到,老夫佩服。”
演武场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赵六笑得扫帚都掉了,张强拍着大腿直嚷嚷,说要拜李子为师学淬体,连三长老都捋着胡须直点头,山羊胡翘得老高。
李月跑过来,踮脚摸了摸李子的胸口,又捏了捏自己的胳膊:“哥你现在像块软玉!看着软,其实硬得很!比橙爷爷的铁砧子好多了,他那砧子冷冰冰的,一点都不好摸。”
中午吃饭时,橙老果然把“玄铁剑谱”给了李子。册子是玄铁铸成的,沉甸甸的压得木桌咯吱响,封面上刻着两个遒劲的大字:“硬碰”,笔画里带着股剑风,显然是橙老年轻时的笔迹。
“别学林浩那小子死脑筋,”橙老啃着灵肉饼,油汁滴在络腮胡上,“接剑不是比谁硬,是比谁能让对方的力道像拳头打在棉花上——就像你刚才那样,看着没使劲,其实把劲全绕走了,这才是真本事。”
紫老凑过来,往李子碗里夹了块灵鱼:“再配上我这‘卸力符’,保管内门弟子没人能伤你分毫!下次林浩再敢挑衅,就把符贴在背上,让他的剑弹回去砸自己的脚!”
李子摸着玄铁剑谱,感觉筋骨里还残留着接剑时的余劲。丹田内的七老难得没吵架,蓝老哼了句“算这小子有眼光”,青老嘟囔着“老夫早说过绕着走更管用”,倒像群被夸了崽的老伙计。
夕阳把演武场的影子拉得老长,桃木剑和玄铁剑并排躺在石台上,剑身都映着晚霞,像两抹不同颜色的光。李子突然明白,筋骨打磨磨的不止是硬度,更是那份懂得刚柔相济的通透——既能像红老那样勇猛接招,也能像青老那样灵活卸力;既能硬如玄铁,也能韧似棉线。就像这被打磨过的剑,既要有劈砍的锋利,也要有弯折的弹性,才能在江湖风雨里,既护得住自己,也伤不了无辜。
“哥,三爷爷说晚饭有‘筋骨汤’,放了‘龙须草’和‘铁线藤’,去晚了就被药童们抢光啦!”李月的声音像银铃,拉着他的袖子往丹房跑。
李子笑着跟上,感觉筋骨里的力道比以往更顺了。他知道,九转淬炼的路还长,但只要像今天这样,懂得刚不是蛮干,柔不是退让,哪怕再硬的剑劈过来,也能在筋骨相接的瞬间,转出属于自己的力道,接得漂亮,守得安稳,像块被千锤百炼的玄铁,历经打磨,终成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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