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头遍时,李子正梦见自己拿着蓝老的大锤炼剑,突然被一阵刺痒弄醒。他睁眼一看,只见床顶悬着张泛着紫光的符纸,一个穿紫袍的老者正捏着支朱砂笔,往他鼻尖上点了点。紫老的山羊胡上沾着金粉,说话时粉末簌簌往下掉:“小子,别睡了,今天学画符。”
“画符?”李子揉着鼻子坐起来,鼻尖还留着朱砂的凉意,“不是说好接着学炼器的吗?蓝老昨晚还把铁砧搬我床边了。”
床尾果然立着那座黑漆漆的铁砧,砧子上的玄铁不知何时被刻了圈符文,正幽幽发着光。丹田内立刻炸开锅,蓝老的大嗓门震得李子耳膜疼:“紫老你抢徒弟!昨天说好轮班制,今天该我教炼器!”
“炼器能挡得住心魔?”紫老慢条斯理地铺开黄符纸,笔尖在朱砂碗里搅出个漩涡,“识海拓宽了不练神魂,迟早被灵力反噬,到时候你炼的剑第一个劈你自己。”
李月抱着团锦被从里屋出来,发间的弯月簪斜斜挂着,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紫爷爷早啊,你袖口沾着的金粉,是上次云长老画镇宅符剩下的吧?”
紫老闻言立刻直起腰,袖口往身后一藏:“小孩子家懂什么,这是老夫特意调制的‘镇魂砂’,比云丫头那破金粉灵验十倍。”他突然凑近李月,眼睛亮得像两盏小灯笼,“丫头,你那月华之力最适合画安神符,要不要跟老夫学两手?”
“我才不要。”李月把锦被往椅子上一扔,露出藏在身后的竹篮,里面躺着只啃符纸的月影狐,“满月昨天把三长老的驱邪符啃了半张,现在打哈欠都冒金光呢。”
满月配合地张开嘴,果然喷出缕淡金色的雾气,吓得床顶的符纸簌簌发抖。紫老却眼睛一亮,一把抢过竹篮:“好家伙!这狐狸竟能消化符力?快让老夫看看牙口!”
李子刚想阻拦,就见紫老捏住满月的后颈,像拎小猫似的提起来。小狐狸急得四条腿乱蹬,尾巴尖扫过紫老的朱砂碗,殷红的朱砂溅在柴门上,瞬间凝成个歪歪扭扭的“镇”字。奇妙的是,那字竟泛着红光,把爬在门框上的蜘蛛都震了下来。
“有点意思。”紫老摸着胡子笑,“这丫头的月华之力混着狐灵,画出来的符自带灵性,比老夫年轻时强多了。”
丹田内的蓝老冷哼:“花里胡哨,能挡得住玄铁砸吗?”
紫老像是没听见,往桌上铺了张黄符纸:“看好了,画符讲究‘意、气、神’,笔尖落纸时要想着符的用处,就像你妹妹绣护心符,针脚里都得藏着心意。”他手腕一抖,朱砂笔在纸上划出道弧线,墨迹未干就泛起银光,“这叫‘清风符’,能让你跑得比月牙还快。”
话音未落,窗纸突然被撞开个洞,月影狼叼着只肥硕的野兔窜进来。野兔后腿上还绑着张符纸,正是昨晚赵六送来的“速行符”,此刻正冒着黑烟——看来是灵力快耗尽了。
“蠢货!”紫老指着狼嘴里的野兔骂道,“这符纸用桑皮纸画的,遇水就失效,你家狼崽跑过小溪就成废纸了。”他从袖中摸出叠黄符,往桌上一拍,“看见没?老夫用的是雷纹纸,泡在灵泉里三天都不会散。”
李子拿起张雷纹纸,只觉入手微凉,纸上的纹路像活的般在指尖游走。他刚想请教,就见紫老把朱砂碗往他面前一推:“来,画张试试。就画‘清心符’,先稳住你的神魂。”
丹田内的红老嗤笑:“画符有什么用?有这功夫不如多劈三百斤柴,炼出的力气才实打实。”
“闭嘴!”紫老的笔尖突然指向李子丹田,一道紫光钻了进去,“让这老粗见识见识什么叫神魂之力。”
李子只觉识海突然一清,原本杂乱的星辉之力变得井然有序。他拿起朱砂笔,按照紫老的样子在纸上落笔,可刚画到一半,墨迹突然晕开,像朵被踩烂的花。
“手太抖。”紫老用戒尺敲了敲他的手腕,“运笔要像蓝老锻铁,稳如泰山,又要像你妹妹绣花,巧若游丝。”他突然提高嗓门,“想想你炼星辉针时的专注!”
李子深吸一口气,指尖萦绕起星辉之力。这次他的手稳了许多,笔尖在纸上划出流畅的线条,墨迹里渐渐浮出细小的星点。紫老眯起眼睛点头:“有点意思,但还缺股气——要把灵力灌进符纸,就像给皮囊吹气,少一分就鼓不起来。”
李月突然凑过来,对着符纸吹了口气,她指尖的月华之力化作道银线,钻进墨迹里。原本黯淡的符纸突然亮起来,边角处还开出朵小小的银花。
“妙啊!”紫老拍着大腿叫好,山羊胡上的金粉抖落了半,“月华属阴,朱砂属阳,阴阳相济才是符道真谛!紫爷爷没白疼你。”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王三的大嗓门:“李师兄!赵六哥被灵猴挠了,您给的星辉针不管用啊!”
李子跟着紫老跑到院里,只见赵六蹲在柴门前,胳膊上划着三道血痕,伤口正冒着黑气。赵六疼得龇牙咧嘴:“那猴崽子不知从哪学的邪术,挠人带毒!”
紫老捏着胡子端详片刻,突然笑道:“是‘尸毒猴’挠的,普通法器治不了。”他转头对李子说,“快画张‘祛毒符’,用你妹妹的月华之力引气。”
李子手忙脚乱地铺开符纸,刚想落笔,就被紫老按住手腕:“别急,先咬破指尖,把精血混进朱砂——符随心动,血为引,这才是真本事。”
鲜血滴进朱砂碗的瞬间,李月突然指着柴门惊呼:“哥你看!”
只见昨晚被满月尾巴扫过的“镇”字突然亮起红光,周围的空气像被煮沸般翻滚,几只藏在柴堆里的尸毒猴尖叫着逃窜,尾巴上的黑气碰到红光就化作白烟。
“原来如此。”紫老捻着胡须点头,“这丫头的月华之力混着狐狸的灵气,竟画出了‘镇尸符’的雏形,比老夫教的还地道。”
李子趁机在符纸上画完最后一笔,朱砂与精血凝成的符文突然飞起,贴在赵六的伤口上。黑气滋滋作响地褪去,伤口处冒出层细密的汗珠。赵六惊讶地看着胳膊:“不疼了!比丹房的解毒丹还管用!”
“那是自然。”紫老得意地背着手,“老夫教出来的徒弟,画的符能当饭吃——哦不,能救命。”
蓝老突然从李子丹田冲出来,化作道蓝光撞向柴门:“有什么了不起!看老夫给这破门镀层玄铁,别说尸毒猴,就是金丹期修士来了也撞不开!”
“你敢!”紫老祭出张黄符,贴在柴门上,“这门是百年老桃木做的,能挡煞,镀了铁就废了!”
两道光芒在柴门上空缠斗,吓得月牙叼着野兔窜上房顶,满月则钻进李月怀里,只露出双乌溜溜的眼睛偷看。李子看着在门梁上打架的两个老头,突然觉得这柴门比宗门的藏经阁还热闹。
日头爬到树梢时,紫老终于答应和蓝老轮流教学——上午学画符,下午练炼器。紫老临走前给了李子本《万符谱》,封面上的字迹闪着紫光,翻开竟能闻到淡淡的檀香。
“这书里的符都带解说,”紫老的声音从书页里传出来,“遇到不懂的就滴血认主,老夫在书里留了神识。”
李月突然指着书里的插图笑道:“哥你看这张‘隐身符’,画得像只偷油的老鼠!”
插图上的符纸果然形似只蹲坐着的老鼠,尾巴还翘得老高。李子刚想笑,就见那老鼠突然动了动,从书页里窜出来,在桌上留下串朱砂脚印。
“好家伙!”李子惊得合上书,“这书是活的?”
“不然你以为紫老为什么总捧着本书?”蓝老的声音带着酸意,“那老东西把大半神魂都炼进书里了,比护山大阵还灵。”
王三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符纸:“李师兄,这是我从山下老道那买的‘发财符’,您帮看看灵不灵?”
紫老的声音突然从书里炸响:“蠢货!这是用锅底灰画的,贴墙上能引来蟑螂!”
话音刚落,王三的袖口突然爬出只油光锃亮的蟑螂,吓得他手舞足蹈地乱窜。李月笑得直不起腰,手里的月华之力不小心洒出来,落在“发财符”上,符纸突然冒出团金光,从里面滚出三枚铜钱。
“咦?”李子捡起铜钱,发现上面竟刻着“招财”二字,“这是……”
“是月华之力激活了符纸里的铜屑。”紫老的声音带着笑意,“这老道倒有点小聪明,用铜钱粉末混着锅底灰,遇月华就能显形。”
赵六摸着胳膊上的疤痕凑过来:“李师兄,您能给我画张‘护身符’不?我明天还得去后山砍柴,听说最近有妖兽出没。”
李子刚想答应,就见柴门上的“镇”字突然闪烁起来,远处的山林传来几声沉闷的兽吼。紫老的声音凝重起来:“看来有大家伙要来了,正好让你练练手,画张‘镇兽符’。”
李月突然拍手:“我知道!要画得凶巴巴的,像月牙炸毛的样子!”
李子拿起朱砂笔,指尖的星辉之力与李月的月华之力交织,在符纸上画出头威风凛凛的狼头。落笔的瞬间,符纸突然化作道流光,贴在柴门上。整个院子的空气都凝固了,连风吹过树叶的声音都消失了。
紫老的声音带着赞许:“不错不错,有老夫当年的风范。记住,画符不在形,在神——你心里想着要保护谁,符就有多大威力。”
夕阳西下时,柴门上映着的狼头符还在微微发光。李子把《万符谱》小心收好,看着妹妹教满月用尾巴蘸金粉画符玩,突然觉得这平凡的柴门里,藏着比宗门大殿还多的乐趣。
蓝老不知何时把铁砧搬到了院心,正用大锤敲打块玄铁,火星溅在柴门上,与符纸的灵光交相辉映。紫老的声音从书页里飘出来,指点着李子哪里该加强神魂之力,哪里该注入灵力。
李子靠在门框上,听着此起彼伏的敲打声、指点声、妹妹的笑声,突然明白紫老说的“符道真谛”是什么——所谓灵光,从来不是凭空而来,而是藏在柴米油盐的烟火里,藏在想要守护的人身边。
月牙突然从房顶跳下来,嘴里叼着只肥硕的灵兔,兔耳朵上还挂着张被啃了一半的符纸。李子笑着接过兔子,发现那竟是张“速行符”,看来这小家伙又去后山探险了。
“哥,晚饭吃烤兔肉吧!”李月抱着满月跑过来,小狐狸的爪子上还沾着金粉,在她手心里印了串小梅花,“我用紫爷爷的金粉画了张‘美味符’,保证烤出来比三长老的灵鹿肉还香!”
柴门在晚风中吱呀作响,门上的狼头符与“镇”字交相辉映,将温暖的光洒在院子里。李子看着忙碌的妹妹,听着丹田内依旧在拌嘴的老头们,突然觉得这扇普通的柴门,早已成了他最坚实的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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