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没褪尽时,李子的鼻尖突然钻进股刺鼻的酸臭味,像是陈年的醋缸打翻在了粪堆里。他猛地睁开眼,看见床顶悬着团土黄色的雾气,雾气里隐约站着个扛着锄头的矮胖老头——黄老正翘着山羊胡,往他脸上吹带着腐叶味的气。
“死老头子!”红老在丹田内炸了锅,“敢用你的臭药熏我徒弟,看我不掀了你的药圃!”
“你懂个屁。”黄老的声音像两块石头在摩擦,他往李子鼻尖又凑了凑,手里还捏着片皱巴巴的叶子,“这是腐心草,专治识海拓宽后的神魂虚浮,比你那烧得冒黑烟的炼体汤管用百倍。”
李子刚想躲开,突然被黄老按住天灵盖。一股带着泥土腥气的暖流顺着百会穴往下淌,识海里那些被橙老锤打得躁动的星屑瞬间安静下来,像被春雨浇过的禾苗般温顺。
“怎么样?”黄老得意地晃着叶子,“老夫这手‘草木清心诀’,比你红老哥的蛮力靠谱多了吧?”
“放你娘的屁!”红老的怒吼震得李子耳膜发疼,“有本事别用这些歪门邪道,咱们硬碰硬比划比划!”
李月抱着个竹篮从门外探进头,篮子里的满月正抱着根人参须啃得欢:“哥,三长老说今天带你去药园认草药,月牙都叼着小锄头在门口等啦!”
趴在门槛上的月影狼立刻扬起头,嘴里果然叼着把巴掌大的青铜锄,锄头上还沾着新鲜的泥土——看颜色像是从三长老的药圃里刨来的。
黄老眼睛一亮,拽着李子的胳膊就往外跑:“正好!让你见识见识老夫培育的‘九转还魂草’,当年可是用灵泉的活水……”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迎面飞来的铜炉砸中后脑勺。橙老抱着胳膊站在廊下,铜钉袍上还沾着鼎灰:“老东西抢我徒弟!昨天说好今天学炼器的!”
“炼器能当饭吃?”黄老反手扔出块沾满泥的根茎,正好砸在橙老的铜炉上,“识海拓宽了,不先学点药理固本培元,迟早走火入魔!”
两个老头在院子里追打起来,黄老扔出的草药砸得满地都是,橙老祭出的小鼎撞在竹篱笆上,溅起的火星差点燎了月牙的狼毛。李子看着满地的“还魂草”和“赤铜矿”,突然觉得这外门宿舍的清晨比后山的猴群还热闹。
“哥,你看满月找到的宝贝!”李月举着片巴掌大的叶子跑过来,叶片上的露珠在阳光下滚来滚去,却始终不滴落,“云长老说这是承露叶,能聚月华之精呢!”
黄老突然停下打斗,眼睛瞪得像铜铃:“丫头片子好眼力!这可是三百年份的承露叶,叶脉里还凝着晨霜精,用来泡炼魂茶最是合适!”
他一把抢过叶子,宝贝似的揣进怀里,转身就往药园跑:“快走快走,再晚灵植就要闭叶了!”
玄冥宗的药园藏在云雾缭绕的山谷里,入口处的石门上爬满了紫色的藤蔓,每片叶子都在阳光下闪着金属般的光泽。黄老掏出块刻着“药”字的木牌,藤蔓立刻像活过来般退开,露出条铺着青石板的小径。
“这是护药藤,能分辨人心善恶。”黄老摸着藤蔓得意地说,“当年我用三滴心头血……”
“吹吧你就。”橙老的声音从李子丹田传来,“上次是谁被这藤蔓抽了屁股,三天不敢坐板凳?”
黄老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转身就往橙老的方向踢了块石头,却差点砸中迎面跑来的药童:“慌慌张张干什么!惊了园里的灵植,仔细你的皮!”
那药童抱着个竹篓,看见李子兄妹吓得一哆嗦:“黄……黄长老,王管事让我来取些月心草,三长老的丹炉又炸了……”
“炸了才好!”黄老骂骂咧咧,却往旁边的田垄指了指,“自己去采,别碰着旁边的断魂花,采错了让你师父来给你收尸!”
药童刚跑远,李月突然指着田垄里的紫色小花:“哥,你看它们在眨眼睛!”
李子凑近细看,发现那些花瓣真的在微微颤动,花心处的露珠像眼泪般滚落,滴在泥土里冒出丝丝白烟。黄老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别碰!这是泣魂花,露珠里含着尸气,沾到皮肤上会溃烂到骨头里。”
他蹲下身,用锄头轻轻拨开泥土,露出花根处盘绕的细小红丝:“瞧见没?这才是好东西——血心藤,长在泣魂花旁边吸收煞气,用来炼解毒丹最是对症。”
红老在丹田内嗤笑:“又是些旁门左道,有这功夫不如多炼炼筋骨,刀枪不入了还怕什么尸气?”
“你懂个屁!”黄老往泥土里撒了把粉末,血心藤立刻发出舒服的嗡鸣,“当年你被毒蝎子蛰了屁股,是谁用九转还魂草给你敷好的?忘恩负义的老东西!”
李子突然觉得指尖发麻,低头看见满月不知何时叼来片锯齿状的叶子,叶片上的绒毛正往他手心里渗绿汁。黄老眼睛一亮:“好家伙!这是噬灵草,能把废灵根里的杂质吸出来,小狐狸真是个寻宝的料!”
满月得意地摇着尾巴,突然对着田垄深处低吼。众人顺着它示意的方向看去,只见只雪白的兔子正啃着株红色的灵草,草叶上还结着晶莹的果子。
“是月兔!”李月拍手,“云长老说它们只吃最纯净的灵植!”
黄老却脸色大变,抄起锄头就追:“孽畜敢动我的赤血参!那是给宗主炼寿元丹的主药!”
月兔被吓得窜进旁边的竹林,黄老追得太急,被田埂上的石头绊倒,摔了满脸泥。李子正想上前扶,突然看见黄老摔落的地方冒出片淡金色的叶子,叶片上的纹路竟像只缩小的手掌。
“这是……”李子刚要伸手,就被黄老按住手腕。
“别动!”老头的声音带着激动,连胡子上的泥都顾不得擦,“是千手金叶草!五百年才长一片叶子,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宝贝!”
他小心翼翼地用玉铲挖开泥土,露出下面盘根错节的根系,果然像无数只小手在土壤里抓着。红老在丹田内咋舌:“这老东西运气倒好,摔一跤都能捡到宝。”
“那是当然!”黄老得意地把金叶草放进玉盒,“老夫跟灵植打了一辈子交道,它们见了我比见了亲娘还亲!”
正说着,月牙突然对着竹篓里的草药低吼。李子低头一看,发现刚才药童落下的竹篓里,月心草旁边竟混着株开着小黄花的植物,花瓣边缘泛着诡异的黑色。
“这是……断魂草?”李子想起黄老刚才的话,“药童采错了?”
黄老拿过那株草,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不是采错了,是有人故意混进去的。这断魂草被用秘法处理过,跟月心草的气息一模一样,放进丹炉里能炸了整个丹房!”
他突然对着竹林喊道:“别躲了!出来吧!”
只见竹林里走出个穿着灰袍的身影,竟是之前在杂役院负责送柴的赵六。他看到黄老手里的断魂草,脸色一白:“我……我只是路过……”
“路过?”黄老冷笑,“你怀里揣的是什么?要不要老夫帮你掏出来?”
赵六吓得连连后退,怀里突然掉出个纸包,里面滚出些黑色的粉末。满月立刻扑上去,用爪子扒拉着粉末,对着李子发出警告的低吼。
“是蚀骨粉。”黄老捻起一点粉末,放在鼻尖闻了闻,“看来有人不想让三长老炼成寿元丹啊。”
李子突然想起昨晚巡逻队说的话,三长老最近一直在闭关炼制丹药,难道有人想趁机加害?丹田内的红老已经摩拳擦掌:“让老夫出去,把这小子的骨头拆了!”
“别冲动。”紫老慢悠悠地说,“这背后肯定有人指使,先问问清楚。”
黄老突然话锋一转:“赵六,你知道这千手金叶草的药性吗?”
赵六愣了愣,摇了摇头。黄老把玉盒递给他:“连最基本的灵植都认不全,还敢学人下毒?今天我就罚你在药园除草三个月,什么时候能分清月心草和断魂草,什么时候再走。”
赵六看着玉盒里的金叶草,突然红了眼眶:“黄长老……我……”
“少废话!”黄老把锄头塞给他,“从那边开始,别碰坏了我的九转还魂草,不然让护药藤抽你一百鞭子!”
看着赵六扛着锄头走向田垄的背影,李月突然小声问:“哥,他是不是被人骗了?”
李子还没回答,就听见丹田内的黄老叹了口气:“这小子本性不坏,就是太急功近利。让他在药园待三个月,磨磨性子也好。”
夕阳西下时,药园里的灵植都合上了叶片。黄老给了李子一本《百草经》,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注释,还有不少手绘的草药图谱。
“这是老夫年轻时的笔记,”黄老难得正经地说,“识海拓宽了,正好能记住这些药性,对你以后修炼大有裨益。”
月牙叼着株月心草跑过来,献宝似的递给李子。李月则抱着满月,手里拿着黄老给的承露叶,正小心翼翼地收集着叶片上的露珠。
“哥,你看满月多厉害,它能分清哪些草药有毒!”李月指着小狐狸扒拉出来的几株毒草,兴奋地说。
李子看着妹妹开心的笑脸,突然觉得这药园的日子也没那么难熬。虽然黄老和其他老头还是吵吵闹闹,但这些争吵声里,却藏着不为人知的关怀。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月光透过竹林洒在小径上,像铺了层银霜。李子摸着怀里的《百草经》,感觉丹田内的七个老头又开始争论起来——红老说该先炼体,橙老坚持要学炼器,黄老则在念叨着明天该教李子辨识哪种草药。
李子笑着摇了摇头,加快脚步跟上妹妹的身影。他知道,这只是开始,未来还有更多的挑战在等着他。但只要身边有这些吵吵闹闹的师父,有活泼可爱的妹妹,有忠心护主的灵宠,再难的路,他也能笑着走下去。
药园的石门在身后缓缓关上,护药藤重新爬满了门框。黄老站在门内,看着李子兄妹远去的背影,突然对着竹林说:“都听到了?以后谁敢动我徒弟,先问问我手里的锄头答应不答应!”
竹林里传来几声低微的回应,随即恢复了寂静。只有田垄里的千手金叶草,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金光,像是在守护着这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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