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湖复归平静,阳光驱散阴霾,只留下岸边劫后余生、茫然无措的南诏民众,以及湖心高台上,那道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撑、僵立原地的身影——拜月教主。
他毕生的追求,他坚信不疑的“道”,他用以“净化”并“重塑”这个“丑陋”世界的终极力量——水魔兽,就在他眼前,被那个突然出现的、如同谪仙临凡般的月白身影,以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甚至无法感知到能量波动的方式,轻描淡写地……抹除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对决,没有道法与巫术的激烈碰撞。就像有人随手拂去了桌案上的一粒尘埃,那般自然,那般……微不足道。
这种绝对的、超越了认知范畴的差距,比失败本身更让拜月感到恐惧和……一种深入骨髓的荒谬感。
“为什么……会这样……”他喃喃自语,一贯沉稳睿智、仿佛洞悉一切的声音,此刻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与空洞,“我的道……我所追求的完美的、没有欺骗与丑陋的世界……难道错了吗?”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曾经充满了悲悯(自认为)与智慧(自诩)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血丝,死死地盯住了岸边礁石上那道正准备转身离去的身影。
不!他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他必须问清楚!这个存在,这个超越了水魔兽,超越了世间一切常理的存在,一定知道真正的答案!
拜月教主身影一晃,化作一道流光,不顾一切地冲到了陈御风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他失去了往日的从容,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与渴求。
“等等!”拜月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信念崩塌边缘的绝望,“你……你究竟是谁?你拥有如此力量,定然知晓这世间的真理!告诉我!什么是爱?什么是真正的道?为何我欲创造一个纯净无暇的世界,却会失败?为何世人都沉溺于虚伪、贪婪与欺骗?我的路,错在何处?!”
他抛出了一连串困扰他一生,也是他所有行为逻辑根基的问题。他死死地盯着陈御风,仿佛要将对方看穿,从中攫取那最终的答案。
陈御风停下脚步,目光终于落在了拜月身上。那目光,依旧平淡,没有丝毫面对“大反派”的审视或厌恶,更像是在观察一只提出了奇怪问题的……昆虫。
他听着拜月那充满了自我逻辑、却建立在扭曲认知基础上的质问,只觉得……聒噪。
此人的偏执念头,以及那因信念动摇而散发出的混乱精神波动,如同破损的乐器发出的刺耳杂音,让他感到不耐。
他并未直接回答拜月关于“爱”与“道”的具体定义,那些于此界生灵或许深奥的问题,在他眼中,不过是盲人摸象般的肤浅探讨。
他只是看着拜月那双充满血丝、渴求答案的眼睛,平淡地开口,声音不高,却如同蕴含着天地至理,每一个字都重重砸在拜月那已然摇摇欲坠的道心之上:
“井蛙不可语海,夏虫不可语冰。”
第一句,直接界定了双方的认知层次。如同井底之蛙无法理解大海的浩瀚,夏季的虫子无法想象冰雪的寒冷,你拜月基于有限认知和扭曲体验所构建的一切理念,在一个更高维度的存在看来,本身就是可笑而可怜的,连讨论的基础都不具备。
拜月浑身剧震,脸色瞬间惨白。他一生自诩智慧超群,洞察人心,竟被比作井蛙夏虫?
陈御风继续道,语气依旧淡漠,却字字诛心:
“尔所求非道,乃偏执尔。”
第二句,直接点破了拜月所有行为的本质。他所追求的,并非真正的天地大道,仅仅是一种根植于个人创伤与认知局限的极端偏执。他将自己童年遭遇的背叛与冷漠,放大为了整个世界的“原罪”,并试图以一种更极端的、毁灭性的方式来“纠正”它。这并非求道,只是在放大自身的“心魔”。
“偏执……我只是偏执?”拜月踉跄后退一步,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击中,口中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眼中充满了混乱与挣扎。他毕生的信念,他所有的谋划与牺牲,难道都只是……一场源于自身缺陷的疯狂闹剧?
而最后一句,陈御风甚至没有用疑问句,而是以一种宣判事实的口吻,结合了他那无上道韵的言灵之力,直接作用于拜月的灵魂本源:
“尔以谎言与暴力构建的基石,如何能承载‘真实’与‘完美’的穹顶?”
轰——!!!
这句话,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成为了引爆拜月内心所有矛盾的最终火星!
“噗——!”
拜月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并非肉体受创,而是道基崩毁、信念彻底坍塌引发的神魂反噬!
他脑海中,那些被他刻意忽略、扭曲、美化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被他无情利用的信徒,被他残忍杀害的“异端”,被他视为工具的所有生命……以及,他自己内心深处,那从未真正相信过“爱”、只是疯狂想要证明“爱不存在”以合理化自身行为的……虚弱与恐惧。
“不……不是这样的……我的世界……我的道……”他双手抱头,发出野兽般的哀嚎,周身原本强大而内敛的灵力开始失控地奔涌、逸散,眼神变得涣散而疯狂。
他看到了!他看到了自己那所谓“完美世界”的蓝图,其根基并非理想,而是由无数谎言、鲜血、以及他自身最深的偏执与恐惧构筑而成!这样的基石,如何能承载起任何美好的事物?它只会孕育出更大的扭曲与毁灭!
陈御风那蕴含至高道韵的话语,不仅是指出问题,更像是一把钥匙,强行打开了他自我封闭的心门,让他无法再自欺欺人,不得不直面那血淋淋的、丑陋的真相。
“啊啊啊——!”拜月发出凄厉的长啸,周身灵力彻底暴走,化作道道黑色的旋风冲天而起,却又在触及陈御风周身那无形力场时悄然湮灭。他的形体开始变得模糊不定,仿佛随时可能溃散。
他并没有被陈御风直接杀死。
但他的“道”,他存在的意义,他赖以支撑的一切,都在对方寥寥数语间,土崩瓦解,灰飞烟灭。
最终,在无数道惊恐的目光注视下,拜月教主的身影被自身失控的力量彻底吞噬,化作一缕扭曲的黑烟,发出一声饱含无尽痛苦、迷茫与绝望的尖啸,消散于天地之间。
他并非形神俱灭,而是道心崩毁,意识沉沦于自身编织的、由偏执与绝望构成的永恒噩梦之中,永世不得超脱。这比死亡,更为残酷。
陈御风平静地看着拜月消失的地方,眼神没有丝毫变化。
对他而言,这并非一场战斗的胜利,只是清理了一个持续制造“噪音”(偏执的意念)和“污染”(血腥的计划)的源头。如同园丁剪除了一株病变的、还会散发难闻气味的植物。
他甚至连评价都懒得再给一句,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一直在耳边嗡嗡叫的苍蝇。
转身,踏步,身影在南诏逐渐恢复清明的阳光下,渐行渐远。
只留下圣湖畔,无数见证了神话(或噩梦)开端与终结的苗民,以及一个失去了教主、信仰崩塌、陷入巨大混乱的拜月教。
南诏的天,变了。而带来这一切改变的,仅仅是一位过客,几句轻言。宿命的洪流,在此刻,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强行扭转了方向,奔向了未知的彼岸。
水魔兽的湮灭与拜月教主的道心崩毁,几乎发生在同一瞬间。那笼罩南诏上空的毁灭阴霾,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骤然撕碎,肆虐的洪水失去了狂暴的源头,化作无力回落的普通波涛,天空中的乌云雷蛇也悄然消散,久违的阳光毫无阻碍地倾泻而下,照亮了满目疮痍却又焕发新生的圣湖与大地。
然而,在原本注定的命运轨迹中,此刻本应是另一番景象——应是赵灵儿身合女娲元灵,耗尽毕生修为与生命,化作石像,将水魔兽重新封印,以自己的牺牲换取南诏乃至天下的安宁。
此刻,赵灵儿正被李逍遥紧紧搀扶着。她方才已凝聚起全身的女娲灵力,周身闪耀着神圣而悲壮的光芒,准备履行那传承自血脉的、无可推卸的宿命职责。她清澈的眼眸中,有对苍生的悲悯,有对逍遥哥哥与忆如(如果已出生)的不舍,更有一种舍身取义的决然。
可就在她即将将最后一丝灵力注入大地,完成那永恒封印的刹那——
湖心的恐怖气息消失了。
那令人窒息的魔威不见了。
连控制水魔兽的拜月教主那疯狂的精神波动,也如同被风吹散的青烟,彻底湮灭。
她凝聚起的庞大灵力,仿佛一拳打在了空处,那预想中与魔兽同归于尽的剧烈冲击并未到来。只有一片突兀的、死寂般的平静,以及阳光洒在身上的温暖触感。
“诶……?”赵灵儿发出一声迷茫的轻吟,周身闪耀的神圣光芒如同潮水般退去,那股因决绝而攀升到顶峰的气势骤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烈的虚脱感与难以置信的愕然。她身体一软,几乎完全依靠在李逍遥的臂弯里,脸色因灵力的大量调动与瞬间的松懈而显得苍白,但那双美丽的眸子,却怔怔地望着恢复平静的湖面,充满了困惑。
“灵儿!灵儿你怎么样?!”李逍遥感受到怀中人儿的虚弱,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抱紧她,连声呼唤,声音带着哭腔。他方才也已绝望,以为要永远失去挚爱。
“逍……逍遥哥哥……”灵儿虚弱地开口,声音细微,“水魔兽……它……它的气息,好像……完全消失了?拜月教主也……”
李逍遥这才从巨大的悲痛与紧张中回过神来,猛地抬头看向湖心。果然!那原本如同深渊般散发着邪恶与不祥的湖心区域,此刻竟变得……平平无奇?只有荡漾的微波反射着阳光。而那个一直如同噩梦般笼罩南诏的拜月教主,也踪迹全无!
“真……真的不见了!”李逍遥瞪大了眼睛,狂喜瞬间冲垮了之前的绝望,他用力抱紧灵儿,语无伦次,“没事了!灵儿!没事了!不用你牺牲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是……是那位前辈!一定是陈前辈!”
他立刻想到了那个数次在关键时刻出现,手段通玄、身份成谜的白衣身影。除了他,还有谁能如此轻描淡写地解决这灭世危机?
一旁的林月如也拄着长剑,强忍着身体的剧痛(她为保护李逍遥和灵儿,之前硬抗了拜月教徒和魔兽余波的攻击,身负重伤),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复杂笑容。她看着相拥的李逍遥与赵灵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但更多的,是为他们,也为南诏百姓逃过一劫而感到庆幸。她能感觉到,自己伤得很重,五脏六腑都像移位了一样,但……总算还活着。
而就在这劫后余生的时刻,异象再生。
圣湖上空,阳光汇聚,点点晶莹的光粒如同受到吸引般,从湖面、从空气中、从女娲神庙的方向飘荡而来,在赵灵儿身前不远处,缓缓凝聚成一道半透明的、雍容华贵、带着无尽慈爱与悲伤的女子虚影。
她人身蛇尾,与女娲神像一般无二,正是巫后林青儿的残魂显化!
“娘……娘亲?!”赵灵儿看到那熟悉的轮廓,泪水瞬间涌出眼眶,挣扎着想从李逍遥怀中起身。
林青儿的虚影面容清晰了一些,她看着安然无恙的女儿,那双饱经沧桑的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欣慰、激动、以及……深深的感激。她并未首先看向灵儿,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陈御风之前站立、此刻已空无一人的礁石方向。
她对着那片空无,深深地、无比郑重地躬身行了一礼。
这一礼,持续了许久。
没有言语,但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能感受到那一道之中所蕴含的份量——那是一位母亲,对保全了她女儿性命、避免了与她相同悲剧之人的,最深沉、最诚挚的感激与敬意。这份感激,超越了生死,超越了时空。
然后,林青儿的虚影才转向赵灵儿和李逍遥,她的目光温柔而充满眷恋,在灵儿和李逍遥身上停留片刻,又看了一眼重伤但眼神倔强的林月如,脸上露出一丝慈祥而释然的微笑。
虚影缓缓抬起手,似乎想最后抚摸一下女儿的脸庞,但终究只是化作点点柔和的光粒,如同萤火般,萦绕着赵灵儿飞舞了一圈,最终缓缓消散于天地之间,回归于这片她曾用生命守护的土地。
这一次,她的消散,不再带有沉重的悲愿与不甘,而是充满了解脱与安宁。
“娘亲——!”赵灵儿泣不成声,伏在李逍遥怀中,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但这一次的泪水,除了离别之痛,更多了几分母亲得以安息的慰藉。
李逍遥紧紧抱着灵儿,心中百感交集。他抬头望向陈御风消失的方向,心中充满了难以言表的感激。这位神秘的前辈,不仅数次救他们于危难,如今更是逆转了灵儿必死的宿命,让巫后娘娘得以安息……
林月如看着这一幕,也默默收回了目光,忍着剧痛,尝试运转内力调息。她知道,危机虽然解除,但南诏的乱局还未完全平定,拜月教的残余势力仍需清理,而她自己这身伤势……她咬了咬牙,眼神依旧坚定。
圣湖畔,幸存的南诏军民,在经历了最初的茫然与震惊后,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劫后余生的狂喜、对拜月教统治结束的欢呼、对那位神秘白衣“仙人”的敬畏与感激、以及对新任女娲后人(赵灵儿)的拥戴之声,逐渐汇聚成了新的浪潮。
南诏的天,真的变了。
原本注定以悲剧与牺牲收场的宿命,被一股外来却强大的力量,强行扭转。赵灵儿得以幸存,林月如虽重伤未死,巫后林青儿残魂安息,李逍遥无需承受丧妻之痛……所有的因果线,都在陈御风那举手投足间,发生了根本性的偏转。
而带来这一切改变的混沌道尊,早已不知所踪,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便飘然离去,深藏功与名。唯有那被拯救的生命与被改变的命运,无声地诉说着他曾经的存在。南诏风云,至此,以一种近乎奇迹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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