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鼎身被浑浊的泥水和雨水冲刷着，那些模糊的符文在电闪雷鸣的映照下，似乎...微微亮了一下？
许长生以为自己眼花了，或是被撞得头晕。
他抹了把脸上的泥水，仔细看去。
青铜小鼎古朴破旧，毫无异状。
“晦气！差点把命搭上，就捡回这么个破玩意儿。”
许长生苦笑一声，随手将小鼎揣进怀里，挣扎着爬回安全地带。
他现在没心思管这个，只想着怎么回去交差，别被张管事借机重罚。
许长生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一步一挪地回到杂役院。
泥水顺着他的裤腿往下淌，在青石板上留下一串深色的脚印。
每走一步，蓑衣上的积水就一声泼洒在地上，引来路过的杂役弟子嫌恶的目光。
哟，这不是我们的仙缘弟子一个尖细的声音从廊下传来。
高寻斜倚在柱子上，手里抛接着两颗灵石碎片，听说你差点把废丹冲进灵溪？
许长生抿紧嘴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肉里。
三个月来，这个高师兄处处与他作对，就因为他是由云瑶仙子亲自带回宗的关系户。
张管事在丹房等你。高寻突然压低声音，眼中闪着恶毒的光，我特意帮你...多说了几句好话。
推开丹房大门时，扑面而来的热浪让许长生打了个寒颤。
张管事正用铁钳翻动着丹炉里的炭火，火光将他那张橘皮似的老脸映得忽明忽暗。
跪下！
一声暴喝伴随着铁钳砸在青砖上的脆响。
许长生膝盖重重磕在地上，潮湿的裤管立刻在砖面洇开一片水渍。
废物！知道灵溪被污染的后果吗？张管事一脚踹翻旁边的药篓，晒干的灵草撒了满地，整个炼丹峰都要停炉！你十条贱命都赔不起！
许长生低着头，盯着地上某块砖缝里长出的青苔。
有蚂蚁正排着队从苔藓上爬过，就像他们这些杂役弟子，日复一日地搬运着永远处理不完的废丹。
罚你三日不准进食，下月灵石全扣！
张管事嫌恶的挥挥手，现在，滚去把淋湿的废丹分拣出来！
走出丹房时，暴雨已停。
院角的古槐树下，几个杂役正围坐着分食一包桂花糕，甜腻的香气乘着晚风飘过来，让许长生空荡荡的胃袋一阵痉挛。
看什么看？其中一人故意把糕点捏得粉碎，某些人不是有仙子照拂吗？怎么连口剩饭都讨不着？
哄笑声中，许长生沉默地走向废丹房。怀中的青铜小鼎贴着心口，冰凉如刀。
傍晚，许长生默默地忍受了半日累活，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到那间冰冷的柴房。
腹中饥饿难耐，柴房草垛里藏着的半块硬邦邦的杂粮饼，是他仅存的口粮。
他找出杂粮饼，正要啃，手指却碰到了怀里那个冰冷坚硬的青铜小鼎。
鬼使神差地，他将小鼎掏了出来，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再次打量。
依旧平平无奇。
“唉，真是祸不单行。”
许长生叹了口气，随手拿起桌上一个白天从废丹房角落捡到的、几乎失去药力、布满裂纹、散发着微弱刺鼻气味的“废聚气丹”。
这是他偷偷藏起来的，想着实在饿极了或许能顶一顶，虽然知道吃了很可能拉肚子甚至中毒。
他看着废丹，又看看小鼎，一个荒诞的念头冒了出来：这东西是装丹药的吗？反正这废丹吃了也死不了人，不如...
他抱着一种近乎自暴自弃的戏谑心态，将那颗卖相极差、气息微弱的废聚气丹，随手丢进了青铜小鼎里。
“破鼎装废丹，绝配。”
他自嘲地嘀咕了一句，准备和衣躺下，熬过这饥寒交迫的夜晚。
然而，就在他刚躺下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一股奇异的、难以形容的清香，悄然从那破旧的青铜小鼎中弥漫开来！
这香气极其淡雅纯净，如同初春新雨后的嫩芽，又如深山幽谷中的灵泉，瞬间驱散了屋子里的霉味和他身上的泥腥气，沁人心脾！
许长生猛地坐了起来，心脏狂跳！
他扑到桌前，颤抖着拿起小鼎，凑到眼前。
鼎内，那颗原本布满裂纹、黯淡无光的废丹，此刻竟焕然一新！
通体圆润饱满，呈现出一种温润如玉的乳白色，表面氤氲着一层淡淡的、肉眼可见的灵气光晕！
那股纯净的、令人精神一振的异香，正是从这颗丹药上散发出来的！
这...这还是那颗废丹吗？
这分明是...是品质极高的、正品聚气丹！
不，甚至感觉比外门弟子每月领到的那种下品聚气丹，还要精纯浓郁！
许长生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血液仿佛都涌上了头顶！
他死死地盯着鼎中那颗脱胎换骨的丹药，又看向手中这布满铜绿、毫不起眼的小鼎，一个让他浑身战栗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脑海：
这鼎...能变废为宝！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颗焕然一新的聚气丹倒在手心。
丹药温润，灵气内蕴，仅仅是握着，就感觉体内的微末灵力似乎活跃了一丝。
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几乎将他淹没！
但下一刻，一股冰冷的寒意又从脊椎骨升起，瞬间浇灭了他的兴奋。
怀璧其罪！
这青铜小鼎的神效，若是被人知晓...许长生不敢想象后果。
云瑶仙子？
宗门长老？
恐怕第一个对他搜魂夺宝的，就是他们！
他猛地将丹药塞回鼎中，紧紧捂住鼎口，如同捂着一个随时会爆炸的惊雷。
他大口喘着粗气，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窗外，雨不知何时停了，清冷的月光洒进陋室，照亮了他脸上交织的狂喜与恐惧。
他低头，看着手中这看似平凡无奇的青铜小鼎，鼎身上那些模糊的符文在月光下，似乎流转着更加深邃、更加难以捉摸的光泽。
许长生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眼神逐渐变得坚定，如同黑暗中觅食的孤狼。
“废丹...变宝...”
他低声呢喃，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兴奋和决绝，“张扒皮...狗眼看人低的赵执事...还有那些高高在上的仙师...”
他将小鼎紧紧贴在心口，感受着那冰冷的触感，仿佛握住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钥匙。
“这仙路，我许长生...好像有资格走下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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