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穿透了丽正殿精致的窗棂,将殿内还未燃尽的红烛光芒衬得有些黯淡。沈静姝身着繁复庄重的太子妃朝服,九翚四凤冠下的面容虽一夜未深眠却不见疲态,只余下一种经过淬炼的沉静与锐利。萧景珩玄色太子朝服上的织金蟠龙在渐亮的天光中隐隐流动,更添几分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仪。
二人并肩立于镜前,镜中映出的不仅是新婚燕尔的璧人,更是即将携手踏入没有硝烟战场的同盟。
“时辰已到,请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移驾宣政殿。”殿外,礼官的声音清晰传来。
萧景珩侧首,看向沈静姝,深邃的眼眸中是询问,更是无需言说的信任。沈静姝微微颔首,将手轻轻放入他伸出的掌心。两人的手在宽大的袖袍下紧紧一握,旋即松开,一切尽在不言中。
宣政殿内,文武百官早已分列两旁,庄严肃穆。当内侍高唱“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驾到”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那对相携而来的新人身上。萧景珩步履沉稳,龙行虎步,天生的储君气度令人心折。而更让众臣讶异的是紧随其侧的沈静姝,她步态从容,脊背挺直,目光平视前方,那份面对帝国最高权力核心的镇定与气魄,丝毫不逊于身旁的太子,甚至让一些原本心存轻视的老臣暗暗收起了心思。
皇帝端坐于龙椅之上,虽面带病容,眼神却依旧锐利,将殿下一切尽收眼底。敦惠皇贵妃坐于下首,目光温和中带着鼓励。
常规的朝议流程过后,殿内气氛陡然变得凝滞。谁都知晓,昨日太子大婚,今日朝会,绝不会仅仅是为了接受群臣的恭贺。
果然,萧景珩上前一步,朗声道:“父皇,儿臣有本奏。”
“准奏。”
“儿臣要弹劾皇叔端王萧铭远,结党营私、勾结北戎、意图不轨,其罪当诛!”萧景珩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惊雷,在宣政殿内炸响。
群臣哗然!尽管皆知太子与端王势同水火,却不想太子竟在新婚次日便发动如此雷霆一击,且指控的罪名一条比一条骇人。直接以“皇叔”称谓开头,更显其大义灭亲之决绝。
端王萧铭远脸色剧变,猛地出列,厉声道:“太子!你……你竟如此污蔑皇叔!本王对皇兄、对朝廷忠心耿耿,天地可鉴!你不过是借着监国之便,排除异己!”
“污蔑?”萧景珩冷笑一声,并未看他,而是向皇帝再行一礼,“父皇,儿臣有人证物证。”他抬手示意,荆锋立刻捧着一个托盘上前,上面赫然是几封密信,以及一只水头极好、却隐隐透着一丝异域风情的翡翠手镯。
“此镯,”沈静姝适时开口,声音清越,清晰地传入每个朝臣耳中,“乃大婚前夜,端王妃亲至安国公府,从腕上褪下赠予儿臣。其镶金工艺与翡翠切割方式,皆非中原所有,经核实,乃北戎宫廷匠人独有手法。至于这些密信,”她目光转向端王,带着一丝冰冷的怜悯,“是端王殿下与北戎三王子往来书信的副本,其中详细商议了如何借北戎之力,扰乱京畿,并于今日朝会上发难,行逼宫之事。原件已在昨夜由暗卫送入宫中,呈递御前。”
端王萧铭远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他难以置信地瞪着沈静姝,又猛地看向龙椅上的皇帝。皇帝面沉如水,并未言语,但那股无形的威压已然说明了一切。
“信口雌黄!单凭一个镯子、几封不知真假的信,就想定本王的罪?”萧铭远强自镇定,声音却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那么,”萧景珩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千钧之力,“前夜英国公府走水,趁乱潜入安国公府外围,意图行刺太子妃的那十几名精锐杀手,又作何解释?是否需要孤将生擒的活口及其与端王府往来的铁证,当堂呈上?”
此言一出,不仅端王面无人色,连他身后一派的官员也纷纷腿软,有几个甚至险些瘫倒在地。太子竟连这等隐秘的刺杀和人员联系都查得一清二楚!
“你…你血口喷人!”萧铭远兀自嘴硬,眼神却已慌乱。
“孤监国理政,护卫京畿、保护未来国母乃是本分。皇叔先是纵容王妃以镯挑衅,暗通北戎,后又派遣杀手于大婚前夜行刺,其行径,与叛国何异?难道还要孤念及叔侄之情,视这累累罪证于无物吗?”萧景珩语气陡然转厉,目光如电,扫过那些与端王过往密切的官员,凡被他目光触及者,无不心惊胆战,低下头去。
沈静姝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心中明了,萧景珩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只待今日收网。她上前一步,与萧景珩并肩,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父皇,端王罪证确凿,勾结外敌,危及社稷,其心可诛。然,今日乃太子与儿媳新婚首日,儿媳恳请父皇,念在皇室颜面,对此案涉案人员,依律惩处主犯,对部分受蒙蔽、能迷途知返者,或可酌情从轻发落,以示天恩浩荡,亦安朝臣之心。”
她这番话,看似求情,实则绵里藏针。既点明了端王罪行的严重性,又展现了未来国母的胸怀与政治智慧。既全了皇室体面,又将最终的决定权巧妙地交还给了皇帝,尊卑有序,滴水不漏。
皇帝深邃的目光在沈静姝身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赏。此女,确有母仪天下的风范。
“太子、太子妃所言甚是。”皇帝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端王萧铭远,大逆不道,罪无可赦。褫夺亲王封号,贬为庶人,圈禁宗人府,非死不得出。其党羽,由太子会同三司,严加审讯,按律论处。至于太子妃所言……”他略一沉吟,“涉案官员,凡能主动交代、检举同党者,可视情节,酌减其罪。”
“陛下圣明!太子殿下千岁!太子妃娘娘千岁!”群臣齐刷刷跪倒,山呼之声震彻殿宇。这一跪,不仅是跪皇权,更是跪向这对刚刚展示了雷霆手段与怀柔智慧的新晋帝国继承人。
端王,不,萧铭远,面如死灰地被侍卫拖了下去,他最后的疯狂与野心,在这新婚次日的朝阳下,彻底化为泡影。
朝会散去,百官心思各异地退出宣政殿。许多人心中都清楚,经此一役,太子的地位已坚不可摧,而那位新任太子妃,绝非仅是依附太子的娇花,而是能与太子并肩而立,共御风雨的参天乔木。
回到东宫,摒退左右,萧景珩执起沈静姝的手,仔细看着她眼下的淡淡青影,语气中带着疼惜与骄傲:“今日,辛苦静姝了。你在朝堂之上,应对自如,一番言语,既定了罪,又安了人心,便是许多老臣也未必有此急智与气度。”
沈静姝任由他握着手,微微摇头,唇角含笑:“与殿下并肩,是妾身所愿。只是没想到,这风暴来得如此之快。”
“树欲静而风不止。”萧景珩眼神微冷,“他们既不愿给我们喘息之机,我们便迎头痛击。如今内患暂除,接下来……”他目光投向北方,意味不言自明。
沈静姝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轻声道:“北戎?”
“不错。”萧景珩颔首,“萧铭远不过是内鬼,北戎才是心腹大患。经此一事,他们必生警惕,我们需要尽快布局。”
沈静姝沉吟片刻,道:“边关贸易、情报渗透、军事布防,都需重新梳理。妾身以为,或可借此机会,整顿边军,推行新的马政,强化边防。”
萧景珩眼中亮光一闪,笑道:“知我者,静姝也。此事需从长计议,今日……”他语气放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你先好好歇息,晚上我再来与你细谈。”
沈静姝确实感到一阵疲惫袭来,不仅是身体的,更是精神高度集中后的松懈。她点了点头:“好。”
萧景珩亲自送她至寝殿门口,看着她进去,这才转身走向书房,那里,还有堆积如山的奏章和亟待处理的军政要务在等着他。
沈静姝步入寝殿,碧玉连忙上前为她卸下沉重的冠服。换上轻便的常服,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东宫庭院内初绽的春花。阳光正好,洒落在琉璃瓦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新婚的第二日,便在这样一场惊心动魄的朝堂博弈中开启。未来的路,注定不会平坦,但沈静姝心中却无比安定。因为她知道,无论前路有多少风雨,她都将与身边那人,携手同行,直至将这万里江山,打造成他们理想中的锦绣盛世。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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