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长春宫出来,前面引路的宫女沉默寡言,脚步匆匆。沈静姝跟在后面,心思却早已飞远。贵妃对玉佩异乎寻常的关注,八皇子恰到好处的,还有那句意味深长的三日后再来,像一团团迷雾笼罩在她心头。
行至御花园附近的一条岔路,那宫女忽然停下脚步,福了福身子:沈小姐,从此处往左,穿过月华门便是出宫的路了。奴婢还要回去复命,就不远送了。
沈静姝微微颔首:有劳姑娘。
宫女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朱红宫墙的拐角处。
沈静姝独自一人站在岔路口。冬日的御花园显得有些萧条,但远处的太液池畔似乎还有些骚动,想来是八皇子落水之处。她不敢多看,按照宫女所指的方向往左走去。
这条通往月华门的宫道比来时的主道更加僻静幽深。两侧是年岁久远的宫墙,墙皮有些斑驳脱落,露出里面暗沉的砖石。高大的古木伸展着光秃秃的枝桠,如同鬼爪般伸向灰蒙蒙的天空,在寒风中发出阵阵呜咽般的声响。青石板路面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枯黄落叶,脚踩上去,发出的脆响,在这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甚至有些刺耳。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陈腐而冰冷的气息,带着宫墙深处特有的阴郁。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就在她即将走到月华门时,旁边一条更窄的通道里忽然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伴随着瓷器碎裂的清脆声响。
没用的东西!连个药都端不稳!一个尖细的嗓音斥骂道。
公公息怒,奴婢、奴婢不是有意的……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求饶。
沈静姝脚步一顿,下意识地往通道方向瞥了一眼。只见一个穿着灰扑扑宫装的小宫女跪在地上,面前是摔碎的瓷碗和泼洒一地的黑色药汁。一个面白无须、穿着藏青色太监服的中年太监正指着她骂,看其服饰品级不低。
那太监似有所所觉,猛地转过头来,目光如炬般射向沈静姝。那是一张保养得宜却透着阴鸷的脸,眼神锐利得让人不适。
沈静姝心头一凛,连忙垂下眼睑,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继续向前走去。她能感觉到那道目光一直黏在她的背后,直到她走出很远才消失。
这人是谁?为何在此训斥宫女?那泼洒的药汁……她不敢深想,只觉得这宫里的每一口空气都透着诡异。
出了月华门,熟悉的安国公府马车停在原地等候。车夫见她出来,连忙放下脚凳。
大小姐,可还顺利?车夫低声问道。
沈静姝了一声,没有多言,径直上了马车。车厢内,她靠在车壁上,闭上眼,仔细回想着方才在宫中的每一个细节,尤其是那个太监阴鸷的眼神和泼洒的药汁。这看似偶然的遭遇,会不会也与今日的召见有关?
马车缓缓启动,驶离了皇宫。就在马车转入一条相对安静的街道时,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似乎有车队经过,将道路堵住了。车夫不得不将马车停靠在路边等候。
沈静姝掀开车帘一角向外望去,只见一队侍卫护着几辆华贵的马车缓缓而行,看规制似乎是哪位亲王府邸的。就在她准备放下车帘时,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街角一家茶楼二楼的窗口。
那里,一个熟悉的身影临窗而坐,玄色锦袍,姿态慵懒,手中把玩着一个茶杯,不是萧景珩又是谁?他的目光似乎正落在她这辆马车上,唇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怎么会在这里?是巧合,还是……
仿佛感应到她的注视,萧景珩的目光转了过来,与她隔空对视了一瞬。他并未有任何表示,只是微微举了举手中的茶杯,随即转开了视线,仿佛只是无意间的一瞥。
沈静姝迅速放下车帘,心脏却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萧景珩的出现,让她本就纷乱的思绪更加复杂。他像是在她身上安了眼睛,总能出现在关键的节点。
道路很快疏通,马车继续前行。回到安国公府时,已是晌午。柳如眉竟等在二门处,见她回来,脸上堆起关切的笑容:静姝回来了,宫中一切可好?贵妃娘娘都说了些什么?
沈静姝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温顺模样:劳母亲挂心,娘娘只是问了问女儿平日读些什么书,并未多言。
柳如眉眼神微闪,娘娘雅好诗书,你能得娘娘垂询,是你的福气。三日后还要入宫,这两日便好好准备,缺什么短什么,尽管来跟我说。她又仔细打量了沈静姝一番,目光在她那身过于华丽的衣裙上停留片刻,意味深长地道,这身衣裳,倒是合宫里的眼缘。
沈静姝只当听不出她话中的深意,微微屈膝:是,女儿明白。
回到那间偏僻的小院,沈静姝立刻换下了那身扎眼的宫装,穿上自己那件厚实的粗布棉袄,这才觉得自在了些。她将宫中的经历细细梳理了一遍,越发觉得疑点重重。
贵妃对玉佩的关注;八皇子恰到好处的意外;那个训斥宫女、眼神阴鸷的太监;还有宫外的萧景珩……这些看似不相关的人和事,隐隐约约似乎被一条无形的丝线串联在一起。
她取出那枚青玉玉佩,在手中反复摩挲。这枚看似普通的玉佩,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为何贵妃会如此在意?母亲林氏,当年在宫中,又扮演过什么样的角色?
还有萧景珩……他今日出现在那里,绝非偶然。他到底知道多少?在这场越来越复杂的棋局中,他究竟是执棋者,还是另一枚棋子?
无数个疑问在脑海中盘旋,却找不到答案。沈静姝感到一阵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紧迫感。她仿佛置身于一张巨大的网中,四周迷雾重重,稍有不慎,便可能万劫不复。
她将玉佩重新贴身戴好,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无论如何,她必须尽快弄清这些谜团。三日后再次入宫,或许是一个契机,但也可能是更大的危机。在此之前,她需要更多的信息,或许她应该试着接触那个“盟友”了。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西市陈记杂货铺的方向。
喜欢锦绣凰途:弃女荣华路请大家收藏:(m.motiedushu.com)锦绣凰途:弃女荣华路磨铁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