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昏沉与剧痛的交替中缓慢流逝。蜷缩在阴冷礁石裂缝中的秦夜,意识如同在狂风巨浪中飘摇的一叶扁舟,时而短暂地清醒,感知到身体的极度痛苦与虚弱,时而又被无边的黑暗与疲惫拖入沉寂。
每一次短暂的清醒,他都竭力维持着那微弱的灵力,如同呵护一缕随时会熄灭的火苗,艰难地抵御着左腿伤口处毒素的侵蚀,同时尝试汲取空气中稀薄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灵气,补充那干涸欲裂的经脉。
然而,炼气三层的虚浮修为,加上重伤之躯,汲取灵气的效率低得令人绝望,简直是杯水车薪。更多的时候,他是在凭借《幽冥煞体》打熬出的、远胜同阶的顽强体魄本能,以及一股不肯熄灭的求生意志,硬生生吊着最后一口气。
右肩井穴处,那异变的怨咒标记如同附骨之疽,持续不断地传来灼热而规律的搏动。
咚…咚…咚…
这声音起初只是微不可察,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尤其是在他意识稍微清醒的时刻,变得越发的清晰,如同擂响在他灵魂深处的战鼓,一声声,敲打得他心烦意乱,难以静心。
更让他感到不安的是,这标记的搏动,似乎并非孤立存在。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身下那冰冷坚硬的黑色礁石,也传来了一种极其微弱、却富有某种奇异韵律的震动。这震动并非来自远方那头可能仍在搜寻他的腐骨鳄龟,那霸主的动静是狂暴而混乱的。这种震动,则更像是一种……沉睡中的呼吸,缓慢、深沉,源自这片沼泽绝地的最深处。
起初,秦夜以为这只是自己过于虚弱产生的幻觉。
但当他有一次将耳朵紧紧贴在冰冷的礁石上,屏住呼吸全力感知时,那规律性的震动清晰地透过骨骼传入他的耳膜,与肩头标记的搏动频率,隐隐存在着某种奇特的同步!
仿佛两者之间,有一条无形的线,穿透了厚厚的岩层与泥沼,将它们连接了起来!
这个发现让秦夜头皮发麻,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直冲天灵盖!
刘狰种下的这怨咒,绝对有问题!它绝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追踪标记!
它更像是一个……信标?或者是一个……钥匙?
一个被意外激活,正在不断向地底某个未知存在发送着信号,并与之产生共鸣的信标!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秦夜心中骇然,试图用残存的神识去探查肩头的标记,但那标记周围仿佛笼罩着一层诡异的力场,他的神识稍一靠近,就被那灼热的搏动弹开,甚至引来一阵针扎般的刺痛。
他回想起刘狰施展此术时的狞恶与诡异,那骨幡、那怨咒,都充满了阴邪不祥的气息。万煞堂……他们深入这腐骨沼泽,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追杀自己一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
恐怕未必!
或许,追杀自己只是顺带,他们真正的目的,与这沼泽深处的秘密有关?而这怨咒标记,便是其中的关键一环?自己阴差阳错之下,反而成了他们的……探路石?或者说,祭品?
越想,越是心惊肉跳!
若真如此,那这地底深处即将被引出来的,恐怕是远超那头腐骨鳄龟的恐怖存在!
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淹没。外有强敌环伺,内有剧毒蚀体、修为跌落,如今又多了这么一个诡异的、不知是福是祸的“定时炸弹”!
必须尽快恢复行动力!至少,要弄清楚这共鸣究竟意味着什么,以及……能否从中找到一线生机!
绝境之中,往往也蕴藏着机遇。这怨咒标记与地底存在的共鸣固然诡异危险,但万一呢?万一这地底的存在,并非只有恶意呢?或者,这共鸣能让他感知到某些平时无法感知的东西?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滋生。
他不再试图用神识去强硬探查那怨咒标记,而是开始尝试调整自己的呼吸和体内那丝微弱无比的煞源,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去细细地、被动地感受那种共鸣。
过程极其艰难。身体的剧痛和虚弱不断干扰着他的感知,肩头的灼热搏动也让他难以静心。但他别无他法,这是他目前唯一能主动去做的事情。
一次次的失败,一次次的尝试。
就在他意识又一次即将被疲惫拖垮时,或许是身体的适应,或许是他的努力起了微乎其微的作用,他忽然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迹象!
通过那怨咒标记与地底震动的微弱共鸣通道,他仿佛感知到,那地底深处传来的,不仅仅是单纯的震动,似乎还夹杂着一种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呼唤?
那不是声音,更像是一种纯粹的精神意念,古老、苍凉、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死寂与……渴望?
这意念模糊不清,难以分辨其具体含义,但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吸引力,仿佛在引诱着共鸣者向着沼泽的更深处、向着那震动的源头而去。
同时,在这股苍凉死寂的意念深处,秦夜那经过煞气淬炼、对负面能量尤为敏感的灵觉,捕捉到了一丝被深深掩藏起来的、却无比精纯浓郁的……阴煞之气!
这股阴煞之气的精纯程度,远超他平日所吸纳炼化的驳杂煞气,甚至比他丹田内那丝灰黑煞源全盛时期还要纯粹!仿佛是一切阴煞之力的源头!
若能吸纳一丝……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如同野火般在他心中蔓延开来!
《幽冥煞体》的修炼,本就离不开煞气!如今他修为跌落,气血亏空,常规方法恢复难如登天。但这地底深处泄露出的、如此精纯的阴煞之气,或许……或许能成为他破而后立的关键?
风险巨大!那地底的存在显然极其恐怖,其意念苍凉死寂,绝非善类。主动去共鸣、去汲取,无异于与虎谋皮,饮鸩止渴!
但……
秦夜感受着体内几乎枯竭的力量和不断恶化的伤势,又“听”着那地底深处传来的、充满诱惑的“呼唤”与精纯煞气的气息……
他蜷缩在黑暗中,赤红的眼眸里,挣扎与疯狂之色交替闪烁。
继续留在这里,只能是慢慢等死。
放手一搏,或许九死一生,但……也许就能搏出一线生机!
那地底的“凶穴”,究竟是埋葬一切的坟墓,还是……涅盘重生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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