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的烛火在铜鹤灯台里跳了一下,我指尖还捏着那枚齿轮残片。窗外廊下,玄夜被押行的身影已远去,铁索拖过青砖的声音渐弱。
门开时风带起帘角,萧绝站在门槛外,黑袍未换,右手仍垂在身侧,指节泛白。
“陛下。”他走进来,声音压得极低,“此人谋逆证据确凿,当立即收押天牢,交刑部审讯。留他在宫中一日,便是给敌国一个活口,给内廷一个隐患。”
我没有抬头,只将残片翻了个面,用指甲刮了下刻痕。“若我今日将他打入死牢,你猜苏相会如何动作?金家商会明日是否就会停运北境三州粮道?赵铁衣会不会连夜调兵入京防‘乱’?”
萧绝顿住。
“他不是第一个想杀我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我将残片放入砚台暗格,合上盖子,“杀一人,乱全局。幽禁他,却能让所有人看清——动手的下场是什么,不动手的人又该往哪站。”
“可您让他活着,就是放一颗未爆的雷在西苑。”
“那就让这颗雷一直悬着。”我抬眼,“他背后是谁在供油断灯?这残片上的符文,为何工部造物名录里查无此样?若我现在就把他碾碎,幕后之人便会缩回去,再等下一个机会。但只要他还活着,还在宫墙之内,他们就得继续走下一步棋。”
萧绝沉默片刻,喉结微动。“您不怕他再寻机会?”
“他不会再有机会。”我站起身,走到案前展开一张西苑地形图,“从今日起,别院四周每半个时辰换一班宿卫,水源、膳食由尚食局直送,中途不得经手他人。他的贴身侍从全部更换,原属亲信即刻调离京城。他可以看书、写字、练剑,但任何纸张出入,皆需经我亲阅。”
我抬手点了点图上一处偏门。“此处加设暗哨两组,夜间红外线巡查三次。若有信鸽飞出,不必擒拿,直接射落焚毁。”
萧绝盯着地图看了许久,终于低声道:“……遵旨。”
他转身欲退,我又叫住他。“明日早朝后,我会发诏书。措辞要用‘失仪’‘修省’,不提刺客二字,也不削其名分。”
“礼官不会答应。”
“那就让他们不满。”我淡淡道,“清流讲究体面,那就给他们体面。让玄夜穿着皇夫朝服,坐着肩舆去西苑,八名内侍、两名女官随行‘照料’。百官列班观礼,亲眼看着一位皇夫因‘举止不当’被请出昭阳宫——体面地失去自由。”
萧绝回头,目光沉沉。“您这是要演一场戏。”
“不是演戏。”我指尖划过诏书草稿,“是立规。让他们知道,哪怕只是端酒的手抖了一下,也会被看穿;哪怕藏得再深的刀,只要出鞘,就别想再回鞘。”
他没再说话,只是拱手退下。
次日辰时三刻,诏书宣于太极殿前。
玄夜被请至殿阶之下,依旧一身墨色锦袍,发冠未除。礼官宣读完毕,他仰头看了我一眼,嘴角微扬,竟似笑了。
八名内侍上前引路,肩舆抬稳,他缓缓坐入其中。全程未戴枷锁,未受推搡,仿佛只是奉旨移居静养。可沿途所经宫门,皆有持戟武士列阵而立,目不斜视。
百官肃立两侧,无人言语。
苏玉衡低头避视,手中折扇轻颤;金元宝站在远处,捻着佛珠的手停了一瞬;赵铁衣握拳立于武班之首,眼神紧随肩舆移动;月涟漪唇角含笑,指尖摩挲着一枚银铃;谢知章闭目如常,可额角沁出细汗;司星辰仰望天象盘,忽然伸手拨动星轨铜针,发出一声轻响。
肩舆远去,我转身步入殿内。
午后未时,苏玉衡递来请罪折,称“同列失德,未能劝止,请自罚俸禄三月”。我未批,也未退回,只搁在案角。
我召皇夫于御花园赏牡丹。
花已盛放,赤红如血。我执壶斟酒,一一递去。
“春光难得,诸位不必拘礼。”我说。
众人举杯,齐声道谢。
我饮尽一杯,放下杯盏,望着满园繁花。“花盛一时,根腐则凋。朕愿诸卿长开不败,莫做短命之艳。”
无人接话。
赵铁衣欲言又止,终是低头饮酒。月涟漪轻晃银铃,叮当一声,惊飞枝头一只雀鸟。谢知章缓缓放下酒杯,袖口微抖。司星辰凝视天空,忽然道:“星轨偏移,恐有异变。”
我笑了笑。“天象难测,唯有本分可守。”
席散时天色未晚,六人依次告退,脚步整齐却略显急促。
我沿石径返回御书房,风穿回廊,吹动檐下铜铃。
刚至廊下,内侍快步迎上,双手呈上一封密函。“工部刚送来的,关于齿轮残片的查验结果。”
我接过,信封尚未拆。
推门入内,烛火映亮案台。我坐定,抽出信纸展开。
第一行字入眼,眉头微蹙。
“经查,此金属非本国冶炼之法所得,纹路由微型刻刀逐点雕琢,工艺精细,类西域机关术。残片内部嵌有一丝极细铜线,疑似用于传导动力——非照明所需,或为远程操控之用。”
我盯着“远程操控”四字,指尖一顿。
正欲细读下文,忽听外间传来一声轻响。
是窗棂被风撞开的声音。
我抬头望去,西北角那扇雕花木窗已被吹开半寸,夜风卷着一片枯叶飘入,落在案边。
我起身走过去关窗,目光扫过庭院。
西苑方向,灯火寂然。
可就在那一瞬间,我看见别院屋顶的瓦缝间,似乎有微弱反光一闪而过——像玻璃镜面折射月光,又像某种机械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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