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烛火偏了一下。我坐在案前,竹简摊开在面前,一个字也没看进去。绿芜站在门口,低声说:“陛下,北苑守卫刚送来的记录。”
我把竹简推到一边,接过她递来的薄纸。
纸上写着司星辰三日来的饮食、脉搏、活动痕迹。他每晚子时会起身走动两圈,呼吸平稳,脉象虽弱却不乱。绝食三天的人不该有这样的体征。他没死,也不打算死。
“备辇。”我说,“再去北苑别院。”
绿芜没问为什么。她转身去安排,动作利落。
这一次我没有走宫道,而是穿过御花园的小径。夜里露水重,裙角沾了湿意。步辇停在别院外,我下了车,让所有人都留在外面。
石室的门开了,守卫退下。司星辰坐在床边,手里捧着半碗水。他听见脚步声,抬起了头。
我没有让人重新装上铁栅。那东西现在没用了。
我走到桌前坐下,离他不远不近。桌上还放着早上留下的粥碗,已经空了。
“你昨晚走了三圈。”我说。
他手一抖,水洒了一点在衣襟上。
“什么?”
“子时一刻起身,绕屋三圈,来回四十八步,然后躺下。守卫记下了。”
他没说话,手指捏紧了碗沿。
“你说紫微不动,帝星稳固。”我继续说,“可昨夜钦天监观测,紫微左辅星偏移半寸。这种事,你不该不知道。”
他的喉结动了一下。
“或许……是天气影响视线。”
“钦天监用的是铜圭表,不是靠肉眼。而且连续三夜都有记录。”我看着他,“你以前不会犯这种错。”
他低下头,不再看我。
“你不是想死。”我说,“你是想让人以为你要死了。外面有人要动手,对不对?你在等信号。”
他猛地抬头:“陛下这是怀疑臣装病?”
“我不是怀疑。”我说,“我是确定。”
他张了开口,又闭上了。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窗外黑着,什么都看不见。但我能感觉到风的方向。
“你知道安济桥今天动工了吗?”我说,“工部调了五百民夫,漕河两岸已经开始打桩。金元宝亲自去了现场监工,苏玉衡写了告示贴在城门口,连谢知章都派弟子去宣讲新政。”
屋里很安静。
“你还记得赵铁衣吗?他昨天领了临时调度符,带兵去了西线。萧绝在五营推行新训令,士兵们已经开始背诵《庶民入学诏》。这个国家在往前走,没有停。”
我转过身,看着他:“你要是真看得懂天象,就该知道,变局已定。没人能拦住。”
他坐在那里,肩膀微微塌下去。
“你不说也没关系。”我说,“我可以等。只要你活着,总会露出破绽。”
我朝门口走了一步,又停下。
“明天还会送粥来。饭会查验,水也会留样。你想喝就喝,不想喝也行。但你要记住——”
我回头看他:“我不怕你传消息。我就怕你不敢传。”
说完我走出去。
守卫立刻把铁栅重新装上。这一次我没阻止。我要让他觉得,我还是防着他。我要让他觉得,还有机会。
回到步辇上,我对绿芜说:“从今晚开始,送饭的路线改三次。每次换人,衣服颜色也要换。饭菜还是三重查验,留样三天。”
她点头。
“再放一只白羽雀出去。不要剪翅,让它飞。”
她明白我的意思。如果有人在接应他,这只鸟会引出他们。
马车启动,轮子碾过石板路。我没有回寝宫,直接去了紫宸殿偏阁。
案上堆着各地奏报。我翻开一份,是南诏使团的行程安排。他们后天进京,带来了一批药材和皮货。
绿芜跟进来,轻声说:“司星辰喝了水,把碗放在桌上,没再动。”
“碗在哪一侧?”
“左边。”
我记下了。一个人习惯用哪只手,往往能看出他在掩饰什么。
我又问:“飞鸟放出去了吗?”
“刚放的。往西边去了。”
我点点头。
西边是废巷,通民居。如果有人要联络他,最可能从那里下手。
我在城防图上画了个圈,标了三个点:巷口、中段、尽头。每个点都适合藏人,也适合埋伏。
“让赵铁衣派人去巡。”我说,“便装,别穿军服。让他们装成查夜的老百姓,提灯笼,敲梆子,每天半夜走一趟。”
绿芜记下。
“还有,明天早膳加一碗莲子羹。送去的时候,让送饭的人多站一会儿,说两句话。”
“说什么?”
“就说安济桥出了点问题,地基下沉了一寸,工部正在抢修。”
她明白了。这是诱饵。如果司星辰真的关心外界,他会问细节。如果他不在乎,那就说明他根本不在意局势,只等着脱身。
我坐回案前,拿起笔,在南诏使团的文书上批了“准”字。
笔尖顿了一下。
我想起一件事。
“去查一下,最近有没有人打听北苑别院的排水渠?尤其是西墙那一段。”
绿芜抬头看我。
“有原因吗?”
“直觉。”我说,“他绝食三天还能走路,说明身体没垮。但他脸色发青,不像单纯的饿出来的。可能是服了什么东西,压住气息,伪装虚弱。”
她眼神一紧。
“我去查。”
她退出去后,我独自坐在灯下。
外面风停了,檐铃不响了。
我盯着烛火,等下一个动静。
时间一点点过去。
快到子时的时候,绿芜回来了。
“西墙排水渠最近没人查过。”她说,“但工部有个老匠人,昨天问过北苑的地基结构。他说是为安济桥做参考。”
“叫什么名字?”
“陈六。”
“把他名字记下来。”我说,“明天让他‘不小心’摔一跤,住进医馆。安排人在隔壁房听他说话。”
绿芜应下。
“还有,那只白羽雀飞到西巷第三户屋顶就停下了。有人打开了窗户。”
我握住了笔。
鱼开始咬钩了。
“继续盯。”我说,“不要惊动。”
绿芜退下。
我坐在案前,没有动。
竹简摊开着,我一个字也没看。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节奏很慢。
我知道他们在看我。看我是不是慌了,是不是急了。
我不慌。
也不急。
我只要等。
等他们自己走进来。
等他们把路走完。
我提起笔,在纸上写下一个名字:**陈六**。
墨迹未干。
窗外,一片云移开,月光照在案角。
我放下笔。
手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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