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公不紧不慢地说道:“昨日,犬子杜翀,得知官眷圆真寺被困后,当下便派了两名小厮快马前往城防营报信求援。然而……”
他话音一顿,目光锐利地盯住安定侯,一字一句道:“那两名报信的小厮,非但未能搬来救兵,反被安定侯的长子柳经仁,以‘危言耸听、扰乱军心’为由,当场杖责二十,扣押营中!直至杜翀等人久等援兵不至,心生疑虑,亲自前往城防营要人,才将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小厮救出!敢问安定侯,这也是不知情吗?!”
明懿公主是定国公的亲外甥女,自小在柳绯绯那里受了不少气,安定侯也是个拎不清的,纵着他女儿在宫里横冲直撞,还舔着脸和皇上讲情份,偏偏皇上一心要做个“有肚量的明君”,纵得柳家不知天高地厚。
定国公早已对柳家不满已久,只是以往安定侯军功在身,他不好发作。如今是安定侯自己犯了错,他才不会违心的帮着求情。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拦截求救信使,还杖责报信之人!这已不仅仅是渎职,简直是无法无天!
蒋太保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定国公德高望重,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他说派人求援了,必是派人了。
只是,偏偏打人的是他那个未来女婿!更惨的是,受惊重病的是他的老娘!要是柳经仁没有拦下定国公府的求援,或许他娘就不用遭那许多罪。
可怜老人家一把年纪,如今还要受这样的苦楚,偏偏造成这一切的女婿是他自己挑的!
从前妻子总和他抱怨安定侯府这门婚事不好,他总不信,这回他悔得肠子都青了!
定国公趁热打铁,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凛然正气:“臣更有一事不明!柳经仁并无军职在身,何以能代父行令,号令城防营上下?城防营乃陛下亲军,肩负护卫京畿重地之责,岂能沦为私人所用,任一无职之人肆意妄为?!此乃公器私用,视军国大事如儿戏!请陛下明察!”
定国公一开口,御史们可算找到新的地方能借题发挥,一个个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一连串的质问,如同重锤,一记记砸在安定侯心头。
拦截求救、杖责信使、纵容无职之子擅权……这些罪名,一桩比一桩严重!
尤其是“公器私用”这一项,更是触犯了皇帝的逆鳞!
这不就是说天子卫队变成了他柳敬峦的私兵?!!
安定侯此刻是真真正正地慌了,浑身发冷,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几乎瘫软在地,只剩下喃喃的:“臣……臣……陛下……”
他知道,这次,柳家是真的摊上大事了!他那个宝贝儿子,这次是结结实实地把他,把整个安定侯府,都推到了悬崖边上!
安定侯跪在冰冷的地上,脑中一片混乱,冷汗浸透了里衣。
他忽然想起,月初时确实听府中仆役提起过,母亲兴致勃勃地说圆真寺近日香火鼎盛,风景极佳,许愿尤为灵验,浴佛节那日定要带着绯绯去好好拜一拜。可偏偏就在昨日,母亲忽然改了主意,说是身子不爽利,要他留在府中侍疾。
昨夜,妾室苏氏还曾在他耳边抱怨,说老夫人临时变卦,害得她也没法去寺里为儿女祈福了……
而昨天一整天,他似乎也确实没见到长子柳经仁的影子!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脑海:难道……难道母亲是早知道圆真寺会出事?难道经仁拦截信使、杖责杜家家丁,并非一时糊涂,而是……有意为之?
这个想法让他不寒而栗。他此刻只能拼命祈祷,这一切只是巧合,祈祷满朝文武无人会注意到他母亲临时取消行程这个的细节。
然而,他结下的仇家,那些曾因他偏袒儿女而受过委屈、吃过亏的官员们,好不容易逮到这个千载难逢的落井下石的机会,又怎会轻易放过?
他这侥幸的念头刚刚升起,就被无情地击碎了。
一位素来与柳家不睦的御史,仿佛不经意般出列奏道:“陛下,臣忽然想起一事,甚为蹊跷。安定侯府的老夫人,此前曾多次在人前称赞圆真寺乃京郊福地,风光旖旎,菩萨灵验,并信誓旦旦表示浴佛节必携孙辈亲往礼拜。
此事不少同僚皆有所耳闻。可怪就怪在,昨日圆真寺盛况空前,为何独独不见柳老夫人的车驾?”
这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层层涟漪。
立刻便有其他官员恍然接话:“是啊!经李御史一提,下官也想起来了!柳家确曾大力推崇圆真寺,这寺近来的名声,似乎……似乎就是从柳家女眷口中传扬开的!”
“没错!内子前几日还说起,是听了柳老夫人对圆真寺的极力夸赞,才动了心思要去的!”
“如此说来,柳家极力宣扬圆真寺之好,引得众多官眷前往,偏偏自家紧要人物临阵脱逃……这,这未免太过巧合!”
“无意?哼,如今看来,只怕是‘有心’布局!其心可诛!”
议论声从窃窃私语逐渐变为义愤填膺的指责。原本可能只是“失察渎职”的罪名,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补充下,迅速朝着“有意构陷”、“其心叵测”的方向滑去。柳家大力宣扬圆真寺的行为,成了最致命的佐证。
安定侯只觉得百口莫辩,浑身冰凉。他想解释母亲是突然身体不适,想辩解这只是巧合,可在那一片“有心”、“故意”的指控声中,他的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绝望地听着那欲加之罪,如何一步步变成“铁证如山”。
韦顺站在群臣之中冷眼看着安定侯那副如丧考妣的模样,听着周遭越来越严厉的指控,心中莫名地感到一阵快意。
他想起了女儿前日在他耳边那几句及时的提醒:“让杜翀派人去城防营”。
若非如此,今日杜家小厮被杖责扣押之事恐怕难以迅速坐实,柳经仁擅权、城防营失效的罪责也不会如此清晰地暴露于人前。
幸好……幸好有沉璧。
韦顺在心中默默感叹,看向安定侯的目光,更多了几分冰冷的嘲讽。
纵子不如杀子,柳家今日之祸,皆是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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