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水匪装备了攻城弩和火箭，专门在夜间发动袭击，防不胜防。他们训练有素，武器精良，显然是军队所为，绝非普通水匪。”高从诲忧心忡忡地说道。
六十一岁的高季兴，久经沙场，是从农奴成长为将军的典范。他沉吟片刻，问道：“你认为这是哪里的军队？”
“杨吴的军队？”
杨吴的岳州与荆南接壤，岳州治所位于今湖南岳阳，而荆南则以荆州江陵为中心，两地地理位置相邻。杨吴曾派遣陈璋袭占楚国的岳州，并攻打荆南节度使高季兴。岳州地处杨吴与荆南交界处，成为军事冲突的前沿区域。
“那杨吴会派谁来？”
“可能是江州的钟鹏举？”
“从江州（今江西九江）到江陵（今湖北荆州），沿长江水路西行，途经杨吴管辖的蕲州、黄州、鄂州等地。”
“江州至此六百里水路，即便逆水而上也需十日。我们与钟鹏举素无冤仇，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况且他目前远在吉州。”
“父亲，此人用兵诡计多端，不可不防。”
“我们在江都府的眼线并未探得他们要对咱们用兵的迹象。徐温目前可调动的兵力有限，今年他已折损了十万人马。况且，他们正与吴越备战，我相信他的势力难以延伸至此。”
“若是钟鹏举，我实在想不出他攻击我们的理由。”
最终，高季兴父子二人商议后认为，仍需防患于未然，于是下令加强戒备。
第两百零一日
亥时（晚上21:00-23:00）
高季兴同众将正在商议军情之际，探子急报：“江面上出现了六十艘钢铁巨舰，在险滩、峡谷处修筑的堡垒尽被敌人钢铁巨兽摧毁！敌人以铁弹击沉了百数十艘战船，并用火弹烧毁了大小战船共计近两百艘！所有在不到一个时辰内虎牙滩、荆门渡……全丢了！三百五十余艘战船，只剩三艘划子回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又有探子来报：“东西陆路已被不明军队控制！江陵周边陆地设置的军事据点尽被袭占，对方有一万步兵、一千骑兵和数百架钢铁抛石机。”高季兴父子闻讯，震惊得无以复加。
此前在上下游江面上推行“寨堡制”，在险滩、峡谷处修筑堡垒，形成梯次防御体系。
现在竟然被敌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摧毁了，正常来说，普通的敌人就是花上数年也不一定攻得下。
高季兴因地制宜大力发展水军，控制长江水道，并在江陵周边设置军事据点。十余年的努力毁于一旦。
此时，江陵城内，节度使府的铜钟在夜色中发出嘶哑的悲鸣——这是战事失利的信号，三年未响的钟声，此刻像重锤砸在高季兴的心上。
高季兴猛地一掌拍在案上，青瓷笔洗震得跳起，水溅湿了他花白的胡须。“废物！”他一脚踹翻檀木椅，玄色锦袍的下摆扫过散落的竹简，“高从诲呢？让他滚来见我！”话音未落，就见侄子被两个亲兵架着进来，锁子甲上的焦痕还在冒烟，左臂空荡荡的袖管滴着血——原来他跳江时被流矢射穿了肩胛骨。
“父亲……钟鹏举军的火炮太狠了……”高从诲咳着血沫，指着窗外，“他们的船能在一千步外轰塌箭塔，铁链子沉在江底，咱们的船被打中一弹就破一个人高的洞，一撞就散……”
作为高季兴的长子，他是荆南军事的主要继承者，常年领兵驻守江陵周边要塞。在与钟鹏举的水战中，他作为水军统帅亲率战船迎敌，虽因钟鹏举军火炮凶猛而惨败，左臂被流矢射穿，但始终是高季兴倚重的前线指挥。此人熟悉长江水战，曾多次参与对楚、蜀的边境冲突，性格剽悍却缺乏战略远见。
高季兴大叫一声，口吐鲜血，眼一黑，昏倒在地……
闻讯赶来的高从诩（高季兴次子）连忙扶起父亲。相较于兄长的鲁莽，高从诩更擅守城，负责江陵内城防务。
他主导加固城墙、疏浚护城河（尽管后期被钟鹏举截断水源），并训练了一支精锐的“登城队”，专门应对攻城战。史料记载他“性沉毅，善抚士卒”，在城防吃紧时能身先士卒修补缺口，是高季兴稳定军心的重要棋子。
说回到钟鹏举。
他的战前准备：破解地理制约，孤立江陵（今湖北荆州）。
江陵的核心防御依赖“长江水道+城墙+护城河”三位一体体系，且周边无纵深（918年荆南仅控制江陵及周边），需先切断其与外部的联系，消除侧翼威胁。
江陵北临长江，守军必以水军控扼江面（防止从水路攻城）。
1.钟鹏举派出六十艘封锁长江上下游水道，力争全歼守军水军。
钟鹏举以部分兵力（1万人）组建临时混合舰队，十艘车船、二十钢璧铧嘴海鹘战舰和三十艘钢甲快船，其中十艘车船、钢璧铧嘴海鹘战舰配备前膛炮，在江陵上下游江面建立封锁线：
上游（距江陵50里）部署载炮船，轰击试图顺流而下的守军战船；
下游（距江陵30里）以铁链阻塞航道，配合弩箭手（用攻城弩改装为船载弩）射杀突围船只。
目的：切断江陵通过长江获取外援（如蜀、楚、吴等政权）和物资的通道，同时防止守军从水路偷袭攻城部队后方。
2.控制周边陆路，阻击潜在援军。
江陵东接江汉平原（通鄂州）、西连三峡（通归州），需分兵（约5000人）在东西陆路咽喉设伏：
东路（今潜江方向）依托沼泽地形，挖掘壕沟、部署天雷火（预埋火药包），阻击可能来自南吴的援军；
西路（今宜昌方向）在山地设卡，用攻城弩射杀骑兵，配合滚木礌石迟滞前蜀援军（918年归州、峡州属前蜀，可能支援荆南）。
攻打隔江西岸的公安城。倪可福长期驻守公安，就是为了防范来自西方楚国势力借助洞庭湖，从这一方向对江陵发起攻击。其地理位置十分关键，扼守着荆南西部的门户，对江陵的安全起着重要的屏障作用。一旦公安有失，江陵城的西侧防线将直接暴露在敌人面前，大大增加了江陵被攻击的风险。
倪可福早年随高季兴从朱温麾下转投荆南，因骁勇善战被委以兵权，官至“静江军都指挥使”。他熟悉荆南西部地形，长期驻守公安（今湖北公安），防备楚兵从洞庭湖方向来袭。
亥时（晚上21:00-23:00）前一刻。
月朗星稀。江面的雾气笼罩着江陵水道，江水静静地流淌，唯有碎银般的月光在浪尖闪烁。
钟鹏举率领的一万海军舰队在江中浩荡前行，微弱的月光下，舰船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车船巨大的轮桨在水中划动，发出规律的吱呀声；钢璧铧嘴海鹘战舰船头尖锐如喙，劈波斩浪；钢甲快船则灵活地在舰队周围穿梭游弋，担任警戒任务。由于一两日前已拔除高季兴长江水道两岸的前哨据点，钢铁舰队正迅速逼近江陵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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