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在密林中穿行了整整一夜,直到黎明时分,才在一处人迹罕至、有天然岩石屏障的瀑布水潭边,找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临时落脚点。瀑布轰鸣,水汽弥漫,能有效掩盖气息和能量波动。
他精疲力竭,伤势在连夜奔逃下又有恶化的趋势。但他顾不上休息,布下几道预警禁制后,立刻盘膝坐下,迫不及待地取出了那盏青铜魂灯和盛放着“幽冥凝脂”的玉瓶。
瀑布的轰鸣声掩盖了外界的一切,水潭边氤氲的水汽在初升的朝阳下折射出迷离的光晕。林默的心却如同绷紧的弓弦,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这两件物品上。
玉瓶入手依旧冰寒刺骨,即使隔着符箓封印,那股精纯至极的阴煞能量依旧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让他手臂微微发麻。他小心翼翼地揭开瓶口的符箓,一股更加浓郁、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瞬间弥漫开来,连周围的水汽都似乎凝结成了细小的冰晶。
瓶内,那团“幽冥凝脂”如同有生命的黑色活物,缓缓蠕动,表面流淌着幽暗的光泽,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死寂气息。
而青铜魂灯则安静地躺在他另一只手中,灯盏冰凉,那点微弱的金色火星仿佛感受到了“灯油”的靠近,微微跳动了一下,流露出一种近乎“渴望”的意念波动。
如何点燃?直接将凝脂倒入灯盏?
林默回忆起龙虎山典籍中关于类似法器“添油”的记载,以及那本殄文册子中模糊的暗示。这类至阴之物,绝不能以寻常方式处理,需要特定的法诀和心念引导,否则极易引发反噬,甚至污染法器。
他深吸一口气,将魂灯平放在身前一块光滑的青石上。然后,他双手结印,默运《上清大洞真经》心法,将精纯平和的龙虎山真气缓缓凝聚于指尖。
他的神情庄严肃穆,口中低声诵念起一段古老而晦涩的咒文,这是爷爷笔记中夹杂的、关于祭祀和沟通古老法器的残篇,他从未用过,此刻只能凭感觉尝试。
随着咒文的念诵,他指尖的真气渐渐凝聚成一点温润的白光。他小心翼翼地将这缕真气,如同丝线般,探入玉瓶之中,轻轻缠绕住那团躁动的“幽冥凝脂”。
嗤——!
真气与至阴之物接触的瞬间,发出轻微的、仿佛冷水滴入热油的声响。凝脂剧烈地翻滚起来,散发出更强的寒意,试图侵蚀、冻结这缕外来真气。
林默额头渗出细汗,全力维持着真气的稳定和咒文的韵律,耐心地、一点点地引导着那团极不情愿的凝脂,如同驯服一头狂暴的野兽。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和真气,稍有差池,不仅前功尽弃,还可能被阴煞反噬。他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松懈。
终于,在他的不懈努力下,那团“幽冥凝脂”似乎被咒文和精纯的道家真气所安抚,不再那么狂暴,顺从地被真气丝线牵引着,缓缓从瓶口升起,如同一滴沉重粘稠的黑色露珠。
林默屏住呼吸,引导着这滴“露珠”,缓缓移向青铜魂灯的灯盏。
当“幽冥凝脂”触及灯盏边缘的瞬间——
嗡……!
魂灯猛地一震!灯盏表面那些模糊的云箓星图骤然亮起柔和的光芒!那点原本微弱的金色火星如同被注入了强心剂,猛地爆发出刺目的金红色光芒!
黑色凝脂滴入灯盏,并未像普通灯油般铺散开来,而是如同被某种无形力量约束,在灯盏中心缓缓旋转、下沉,与那点金色火星接触、融合!
没有火焰升腾,却有一种更加奇异的景象发生!
只见那团漆黑如墨的凝脂,在金色火星的灼烧(或者说炼化)下,颜色竟然开始逐渐变淡,从纯粹的漆黑,慢慢化为一种深邃的暗青色,继而泛起一丝丝纯净的、仿佛月华般的银白光晕!同时,一股精纯无比、中正平和的、带着淡淡清凉意境的奇异能量,从中散发出来,取代了原先那令人不适的阴寒死寂!
化邪为正!纳阴补阳!
这盏青铜魂灯,果然在炼化这至阴之物,将其转化为一种更高层次的、可供使用的纯净能量!
林默心中震撼无比,继续维持着真气和咒文的输出,为这个过程提供引导和助力。
随着时间的推移,灯盏中的凝脂越来越小,颜色越来越淡,最终,彻底化为了一小汪清澈透明、却散发着柔和银白光晕的奇异“灯油”。而那点金色火星,则悬浮在灯油上方,变得更加凝实、稳定,散发出温暖而威严的光芒,将整个灯盏映照得如同琉璃般通透。
成功了!
林默长长舒了一口气,感到一阵虚脱,但内心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喜悦和成就感。他缓缓收回真气,停止了咒文。
魂灯静静放置在青石上,灯油澄澈,火苗稳定。它不再是一件死物,而是仿佛拥有了生命,与林默之间建立起了一种微弱却清晰的心神联系。他能够感受到灯中蕴含的那股精纯而浩瀚的力量,虽然目前能调动的极其有限,但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突破!
他尝试着将一丝意念沉入魂灯。
瞬间,一股清凉却温和的能量顺着手臂缓缓流入他的体内,滋养着他受损的经脉和脏腑,修复速度竟然比他自己运功快了数倍!同时,他的灵觉似乎也变得更加敏锐,净眼术的视野仿佛被擦拭过一般,变得更加清晰,甚至能隐约捕捉到空气中更细微的能量流动和……一些平时难以察觉的“痕迹”!
这魂灯,竟有辅助修炼和增强感知的奇效!
他爱不释手地抚摸着温润的灯体,感受着那份古老而神秘的力量。有了此灯相助,他的实力和生存能力将大大提升!
然而,喜悦之余,他也并未放松警惕。那个神秘的守墓人“影”的出现,说明这“魂灯油”牵扯甚广。必须尽快熟悉魂灯的力量,并规划下一步行动。
他收起激动的心情,将魂灯贴身藏好(灯油似乎被某种力量约束,不会轻易洒出)。当务之急,是彻底恢复伤势,并尝试初步掌握魂灯的使用法门。
他在瀑布边又停留了两日。这两日,他借助魂灯之助,伤势以惊人的速度痊愈,真气也变得更加精纯雄浑。同时,他不断尝试与魂灯沟通,初步掌握了几种简单的应用:比如激发金光护体(威力比之前强了数倍)、凝聚灯焰灼烧阴邪、以及最实用的——借助灯油能量快速恢复真气和疗伤。
虽然远未挖掘出魂灯的全部潜力,但已让他实力大增。
第三日清晨,状态恢复到巅峰的林默,决定离开这里。他需要更多的信息,需要弄清楚“原型”、“观测者序列”、“铸造间”以及那个“守墓人”背后的真相。而那个“胡先生”,是目前唯一的线索,尽管可疑,也必须再去试探。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记忆中那个边境小县城的方向再次出发。这一次,他脚步沉稳,眼神锐利,心中少了几分迷茫,多了几分决然和探索的勇气。
数日后,他再次风尘仆仆地回到了那座边境小城。他没有再去“迎客松”招待所,而是在城郊结合部找了一处更不起眼的家庭旅馆住下,更加低调。
他再次拨打了“胡先生”留下的那个号码。
这一次,电话很快被接通,依旧是那个沙哑的烟嗓,但语气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
“小子,命挺硬啊?还没死?”
林默沉住气,冷冷道:“托您的福,差点就交代在防空洞里了。那本册子,被人抢走了。”
“哦?”对方似乎并不意外,“抢走了?那可惜了。不过,看你还能打电话,想必是有点别的收获?”
林默心中冷笑,知道对方在试探,干脆挑明:“我拿到了‘灯油’。胡先生,明人不说暗话,您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一声低笑:“嘿嘿,有点意思。看来老林没白培养你。行,既然你拿到了门票,那就来见一面吧。不过,地方得换换。”
“哪里?”
“城西,‘老茶树’茶馆,明天下午三点,二楼雅座‘听雨轩’。”对方报出一个地点,“记住,一个人来。别耍花样,我盯着你呢。”
说完,再次挂断。
林默放下手机,眼神冰冷。老茶树茶馆……他之前侦查过,那是一家看起来普通、实则背景有些复杂的茶馆,是三教九流汇聚之地。
这次会面,是摊牌?还是另一个陷阱?
他摸了摸怀中的青铜魂灯,感受着那份温热和力量,心中稍定。
无论如何,必须去。他要亲自会一会这个神秘的“胡先生”,看看这潭浑水底下,到底藏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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