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脉灵气在坛底翻涌如沸时,苏渺的靴底正踩着块嵌着星纹的青石板。守心镜的碎片在掌心发烫,与穹顶垂下的锁链产生共鸣,那些锈迹斑斑的铁环突然震颤起来,将烛火的影子抖成满地碎金。
“再往前三步,就是‘镇星’位。” 顾砚的剑尖在潮湿的地面划出火星,他刚劈开道从石壁射出的暗箭,玄色锦袍下摆已被渗出的血染红,“我父亲的密信上说,坛底的星轨阵要按‘五星聚’的顺序启动,缺了任何一颗都不行。”
苏渺依言挪动脚步,石板下传来齿轮转动的闷响,像有头巨兽在石层深处翻身。他忽然注意到顾砚握剑的指节泛白 —— 这位总是从容的世家公子,此刻喉结正急促滚动,显然在极力压制恐惧。“你妹妹的毒……”
“谢临的药能暂时压制。” 顾砚打断他,声音却泄了气,“但柳先生说,若日落前拿不到《山河社稷图》,婉儿体内的蛊虫就会啃食她的五脏。” 他忽然自嘲地笑了,剑穗扫过地面的积水,“可笑我空有顾家公子的名头,连亲妹妹都护不住。”
积水倒映出两人狼狈的身影,更映出穹顶垂下的锁链上缠着的东西 —— 那是一具具风干的尸体,玄甲卫的制式铠甲早已朽烂,却仍保持着举盾的姿态,像群沉默的守护者。苏渺数了数,正好二十八具,与星图上的 “二十八宿” 分毫不差。
“他们是自愿献祭的。” 个苍老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李老头拄着根青铜拐杖从暗门走出,杖头的莲花纹在烛火下流转,“当年为了封印影阁总坛,二十八位玄甲卫高手以血为引,将地脉灵气锁在坛底。” 他用拐杖敲了敲最近的尸体,甲胄碎裂处露出块令牌,“你看,他们的令牌都刻着‘守’字。”
苏渺凑近细看,令牌背面果然有个阴刻的 “守” 字,与顾砚腰间的 “护” 字佩恰好成对。“玄甲卫分为‘守’‘护’二营。” 他忽然想起李老头之前的话,“守营镇守密道,护营保护星隐族人?”
“你总算想明白了。” 李老头的拐杖在地面顿了顿,石板应声陷下寸许,露出下面的凹槽,“沈青崖当年就是守营的统领,后来……” 他的声音沉了下去,“被影阁用‘蚀心蛊’控制,才背叛了玄甲卫。”
坛底突然剧烈震颤,穹顶的锁链哗哗作响,尸体上的甲片簌簌坠落。顾砚指向西侧的石壁:“那里的符文在发光!” 苏渺望去,果然看见布满青苔的石壁上,影阁的扭曲符号正泛着红光,与地脉灵气碰撞出刺目的火花。
“是柳先生在外面催动瘴气弹!” 李老头将拐杖插入凹槽,“快!按五星方位站好!” 他率先站到 “岁星” 位,青铜拐杖与地面的星纹相接,竟渗出丝丝金芒,“苏公子去‘太白’位,顾公子去‘辰星’位,记住,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能动!”
苏渺刚站定,守心镜的碎片突然飞离掌心,悬在坛底中央。镜面投射出幅流动的星图,二十八具尸体的位置竟与星图完全吻合,只是 “紫微垣” 的位置空着,像块剜去的心脏。
“缺了主星。” 顾砚的声音带着颤音,他的 “辰星” 位突然亮起红光,与影阁符号的颜色一致,“我的位置……”
“别怕。” 李老头的金芒越发炽烈,“辰星本就主‘杀’,与影阁的浊气相斥才会发光。” 他忽然提高声音,“苏公子,用你的辨气术引动守心镜!记住,想着守护之物,而非仇恨!”
苏渺闭上眼,体内的气流如奔涌的江河。他没有想影阁的残忍,没有想沈青崖的背叛,只想着云麓书院的晨读声,想着谢临捣药时的嘟囔,想着母亲临终前温柔的眼神。守心镜突然爆发出万丈白光,将坛底照得如同白昼,那些红光符号在白光中滋滋消融,像雪投入沸水中。
“就是现在!” 李老头的拐杖猛地刺入地面,二十八具尸体同时震颤,甲胄下渗出的血珠顺着锁链汇成溪流,注入中央的星图。苏渺忽然看清尸体的面容,其中一具的左眉骨处有月牙形疤痕 —— 正是顾砚父亲的亲卫赵将军!
“赵叔……” 顾砚的声音哽咽,红光突然从他脚下暴涨,“我…… 我控制不住……”
苏渺睁眼时,正看见顾砚的手腕上,黑纹如藤蔓般疯长。守心镜的白光骤然黯淡,星图上的 “辰星” 位开始扭曲,像块融化的墨。“他体内有蛊虫!” 李老头急得拐杖都在抖,“柳先生在远程催动!”
坛底西侧传来轰然巨响,石壁被炸开个大洞,柳先生的身影出现在烟尘中,手里提着个青铜香炉,里面插着三炷黑香,烟气盘旋成蛇形:“顾公子,不想你妹妹肠穿肚烂,就毁掉星图!”
香炉里的烟气顺着洞口涌入,所过之处,星纹纷纷变黑。顾砚的脸色惨白如纸,握剑的手剧烈颤抖 —— 剑尖正对着脚下的星纹,只要轻轻一划,整个阵法就会崩塌。
“婉儿在我手里很乖。” 柳先生从袖中掏出个琉璃瓶,里面蜷缩着条血色蛊虫,“你看,它正等着主人的指令呢。”
顾砚的剑尖离星纹只有寸许,汗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砸在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苏渺忽然想起谢临的话:“蚀心蛊最怕至亲的血。” 他猛地咬破指尖,将血珠弹向顾砚的手腕。
血珠落在黑纹上的瞬间,发出凄厉的嘶鸣。顾砚如遭雷击,踉跄后退,脚下的红光竟消退了大半。“这是……” 他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腕,“谢兄的药里加了我的血?”
“是老夫人的意思。” 李老头趁柳先生错愕的瞬间,拐杖射出枚银针,正中香炉的引线,“她早料到影阁会用婉儿胁迫你。” 黑香骤然熄灭,琉璃瓶里的蛊虫疯狂撞壁,发出细碎的噼啪声。
柳先生脸色骤变,转身就要逃。苏渺的守心镜突然射出道白光,将洞口封死。“留下《山河社稷图》!” 他的声音在坛底回荡,镜面映出柳先生怀中露出的绢布边角,上面绣着与母亲遗物相同的缠枝莲纹。
“想要?那就自己来拿!” 柳先生突然撕开衣襟,露出胸口的黑纹 —— 那是个完整的影阁符号,与石壁上的扭曲符文产生共鸣,“我早已与影阁共生,你们杀了我,整个坛底都会被浊气淹没!”
坛底的震颤突然加剧,穹顶开始往下掉碎石。顾砚的 “辰星” 位彻底变黑,星图上的光芒只剩下四盏,像风中残烛。李老头的金芒也黯淡下去,青铜拐杖上的莲花纹渐渐褪色:“苏公子,用守心镜的净化之力!快!”
苏渺举起碎片,却发现镜面映出的不是柳先生,而是母亲的脸。她正对着自己摇头,口型似乎在说 “不要”。守心镜突然剧烈震颤,竟自行飞向柳先生,在他胸口的黑纹上炸开白光。
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 黑纹在白光中渐渐褪去,露出下面的刺青:半朵残缺的莲花,与玄甲卫令牌上的图案完全吻合。柳先生的惨叫戛然而止,他茫然地摸着胸口,眼中闪过短暂的清明:“我…… 我是……”
“你是玄甲卫‘守’字营的百夫长,柳青山。” 李老头的声音带着悲怆,“二十年前被影阁俘虏,我们都以为你死了……”
柳先生,不,柳青山突然抱住头,发出痛苦的嘶吼:“影主…… 影主在我脑子里……” 他猛地看向苏渺,眼中闪过哀求,“杀了我!快杀了我!《山河社稷图》在…… 在紫宸殿的龙椅暗格……”
话音未落,他突然剧烈抽搐,七窍涌出黑血,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顾砚冲过去探他的鼻息,摇了摇头:“没气了。” 他从柳青山怀中掏出个油布包,里面果然是《山河社稷图》的真迹,“还有封信。”
苏渺展开信纸,熟悉的蝇头小楷映入眼帘 —— 是母亲的笔迹。信中说,影阁的初代影主就是星隐族的叛徒,当年为了夺取守心镜,勾结外敌屠戮全族;而沈青崖是她的师兄,当年为了保护她,假意投靠影阁,如今的种种举动,都是为了引出真正的影主。
“沈先生是好人?” 苏渺的手微微颤抖,想起沈青崖在地宫说的话,“他要复活的……”
“是你母亲。” 李老头的拐杖在地面划出星图,“守心镜的真正用途不是净化,是‘唤魂’。沈青崖想用地脉灵气,让你母亲的魂魄附在守心镜上。” 他指向星图中央的空缺,“但需要‘紫微垣’的主星位 —— 也就是星隐族嫡系的心头血才能启动。”
坛底突然传来龙吟般的巨响,地脉灵气如海啸般涌来。苏渺望向洞口,只见沈青崖的身影出现在烟尘中,银发在灵气的冲刷下泛着银光:“渺儿,该做抉择了。” 他的手中举着个水晶棺,里面躺着的女子面容安详,正是母亲的模样,“用你的心头血,你母亲就能活过来。”
顾砚突然将苏渺护在身后:“别信他!这是影主的圈套!” 他展开《山河社稷图》,图上的紫宸殿位置突然渗出红光,“你看,这里标注的不是宝藏,是影主的藏身地!”
苏渺的目光落在水晶棺上,母亲的嘴角似乎带着微笑,像在鼓励他。守心镜的碎片在掌心发烫,与水晶棺产生共鸣,镜面映出个模糊的黑影,正藏在沈青崖的影子里,眉眼与宁王一模一样。
“影主是宁王?” 苏渺的心脏像被攥紧,“沈先生,你……”
“他不是沈青崖。” 李老头突然嘶吼,拐杖直指来人,“真正的沈统领二十年前就死了!你是影主用‘画皮术’伪造的傀儡!”
银发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皮肤如碎裂的瓷片般剥落,露出张与宁王别无二致的脸。“不愧是玄甲卫的老东西。” 假沈青崖的声音变得阴鸷,“可惜太晚了,地脉灵气已经被我引到紫宸殿,整个京城的人都会成为我复活瑶儿的祭品!”
水晶棺突然炸裂,母亲的尸体化作漫天光点,融入守心镜中。苏渺的心头血不受控制地涌出,滴在镜面上。星图中央的空缺被红光填满,二十八具尸体同时站起,玄甲碰撞声震耳欲聋。
“守心镜的真正力量,是‘镇魂’。” 母亲的声音在坛底回荡,光点凝聚成她的身影,“渺儿,影主想借我的魂魄打开冥界通道,放出被封印的浊气。” 她指向假沈青崖,“他不是宁王,是宁王的双胞胎弟弟,当年被认为夭折的二皇子!”
假沈青崖的面具彻底碎裂,露出张布满黑纹的脸,与柳青山胸口的刺青如出一辙。“既然被识破了,那就同归于尽吧!” 他猛地撕开衣襟,露出心脏位置的瘴气弹,引线正在燃烧,“地脉灵气与瘴气混合,会产生比蚀骨蛇毒强百倍的浊气!”
苏渺的心头血染红了守心镜,镜面突然射出道光柱,将假沈青崖钉在石壁上。母亲的身影与二十八具尸体融为一体,化作道巨大的星网,将瘴气弹包裹其中。“渺儿,记住,星隐族的使命不是守护镜子,是守护人心。”
爆炸声响起时,苏渺被顾砚死死按在地上。他最后看到的,是母亲的笑容在白光中消散,守心镜的碎片飞向不同的方向,其中一块坠落在《山河社稷图》上,压住了紫宸殿的位置。
坛底的震动平息后,苏渺从碎石中爬起,顾砚正抱着昏迷的妹妹流泪,李老头的青铜拐杖斜插在石缝里,杖头的莲花纹已经黯淡。《山河社稷图》飘落在地,被守心镜碎片压住的地方,渗出行极小的血字:“观星台第三层,藏着真正的守心镜。”
洞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谢临背着药箱冲进来,身后跟着群玄甲卫打扮的人:“苏渺!顾砚!你们没事吧?” 他的药箱上沾着血迹,“京城里的影阁余孽都被肃清了,就是……”
“就是什么?” 苏渺追问。
谢临的目光落在假沈青崖的尸体上,喉结滚动着:“真正的宁王,在紫宸殿被发现时,已经没气了,手里攥着半块守心镜碎片。” 他从药箱里拿出个证物袋,里面装着块沾血的镜片,“与这个完全吻合。”
苏渺接过证物袋,两块碎片贴合的瞬间,镜面映出观星台的轮廓,第三层的窗口有个黑影一闪而过,银链上的星盘吊坠在月光下格外显眼 —— 是穿月白裙的女子。
坛底的星纹渐渐隐去,只留下中央的 “紫微垣” 位置,刻着行新的字迹:“星隐族的血脉,从未断绝。” 苏渺的指尖抚过字迹,辨气术在体内流转,忽然感觉到地脉深处传来微弱的震颤,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他抬头望向洞口,晨光正顺着裂缝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道细长的光带。顾砚抱着妹妹走向光带,谢临跟在后面,药杵撞击瓷钵的声音在寂静的坛底格外清晰。苏渺最后看了眼《山河社稷图》,紫宸殿的位置已经没有红光,却在角落发现个极小的莲花印记,与母亲玉佩上的图案完全一致。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真正的守心镜还在观星台,影阁的余孽可能潜伏在任何角落,而母亲留下的莲花印记,或许藏着星隐族最后的秘密。当他走出坛底时,晨光恰好落在守心镜上,镜面映出个模糊的人影,正在观星台的最高处向他挥手,银链上的星盘吊坠转动着,指向遥远的西方。
那里,是传说中星隐族的发源地 —— 昆仑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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