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发中心落成后的第一次全体会议上,强子在白板上重重写下三个字:“卡脖子”。
“这就是我们第一个要攻克的课题。”强子的目光扫过台下三十多位研发人员,“高端装备用特种钢材,目前完全依赖进口。”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明白这个课题的分量。
材料实验室主任推了推眼镜:“强总,特种钢材研发周期长、投入大,而且......”
“而且失败率很高。”强子接过话头,“我知道。但你们还记得我们最早那台二手冲压机吗?”
老员工们都会心一笑。
“那台机器为什么总出故障?不是因为设计不好,是因为核心部件用的钢材不合格。”强子的声音变得低沉,“当时我就发誓,总有一天,我们要用上自己造的好钢。”
项目组成立的第二天,强子做了一件让所有人意外的事——他把自己的办公桌搬到了材料实验室隔壁。
“未来半年,这里就是我的主要办公地点。”强子对惊讶的研发团队说,“我不是来监督你们的,是来和你们一起攻坚的。”
研发之路比想象中更艰难。
第一次实验室冶炼,钢材的韧性不达标。
第二次,耐腐蚀性不合格。
第三次,均匀性出现问题......
到第十三次失败时,团队士气开始低落。
“强总,也许我们应该换个方向......”年轻的博士欲言又止。
强子没有回答,而是带着团队来到那间保留着老设备的“实验车间”。他启动了一台老旧的车床,刺耳的切削声在车间回荡。
“你们听这个声音。”强子关掉机器,“好的钢材,切削声音应该是清脆的,而不是这样嘶哑。为什么?因为材料内部的晶粒结构不均匀。”
他拿起一个报废的工件:“十三次失败算什么?我当年学车工,光是磨车刀就磨了三个月,手上全是口子。”
那个周末,强子带着核心团队去了郊外的一家老牌钢铁厂。接待他们的是已经退休返聘的刘总工——一位在钢铁行业干了五十年的老专家。
“特种钢啊......”刘总工听完来意,慢悠悠地泡着茶,“这不是技术问题,是耐心问题。”
他带着团队来到轧钢车间,指着通红钢坯说:“你看它现在软得像面团,但想要它变成好钢,得经历千锤百炼。做人、做企业、做材料,道理都一样。”
回程的车上,团队的气氛明显轻松了许多。
“我好像明白了。”材料学博士若有所悟,“我们太执着于实验室数据,忘了材料是有‘生命’的。”
转机出现在第二十一次试验。
那是个周六的凌晨三点,强子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材料实验室的小王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截银亮的钢材试样,激动得语无伦次:
“强总......成了!微观结构......完全达标!”
强子披上外套就往外跑,连拖鞋都忘了换。
实验室里,团队成员们围在一起,虽然个个眼圈发黑,但眼睛里都闪着光。
强子接过那截试样,在手里掂了掂,又对着灯光仔细观察。然后,他做了个让所有人意外的动作——把试样轻轻往水泥地上一摔。
“铛——”清脆的金属声在实验室回荡。
强子弯腰捡起试样,检查摔落处的痕迹,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好钢的声音,就是这样。”
然而,实验室成功只是第一步。小批量试产时,问题又出现了——性能不稳定,良品率只有30%。
“问题出在热处理工艺上。”刘总工被请来诊断后一针见血,“实验室可以精确控制,大规模生产就是另一回事了。”
接下来的两个月,团队住在了合作工厂。强子和年轻人一起,三班倒守在热处理炉前,记录每一个温度变化对材料性能的影响。
最困难的时候,连续七十二小时不眠不休。强子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工装裤上沾满油污,完全看不出这是个上市公司董事长。
“强总,您回去休息吧,我们盯着就行。”员工劝他。
强子摇摇头:“当年我们在雪山找原材料,比这苦多了。现在有热饭吃,有地方睡,已经很好了。”
突破发生在一个雨夜。
那晚,强子盯着热处理炉观察窗里通红的钢坯,突然想起刘总工说过的一句话:“热处理就像煲汤,火候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让味道慢慢渗透。”
他立即叫醒已经睡下的团队:“我们可能想错了方向!不是要提高温度,而是要改变升温曲线!”
重新调整工艺参数后,新一批钢材出炉。检测结果出来时,整个车间沸腾了——良品率提升到85%,关键指标全部达标,甚至部分超过了进口产品。
强子没有加入庆祝的人群。他独自走到车间外的雨中,任凭雨水打湿衣衫。
手机响起,是阿梅发来的消息:“成功了?”
强子回复:“迈出了第一步。”
回公司的路上,强子对团队成员说:“今天不是终点,是起点。我们要记住这种被‘卡脖子’的感觉,然后一个一个地把这些‘脖子’都松开。”
第二天,强子在研发中心的进度板上又写下了新的课题:
“第二战:高性能轴承钢”
这一次,没有人再怀疑。因为他们知道,在这个从拧螺丝起步的企业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夜色中,研发中心的灯火依然通明。那灯光下,不仅有一群技术人员的执着,更有一个民族制造业挺直腰杆的梦想。
喜欢螺丝人生梦请大家收藏:(m.motiedushu.com)螺丝人生梦磨铁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