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稀微,刚给窗纸描了层暖边儿,陈小七正四仰八叉地裹着被子,咂摸着梦里最后那口虚无缥缈的烤灵鸡味儿。冷不丁,他浑身汗毛倒竖——床前赫然杵着两道默不作声的黑影!
“谁?!”他魂飞魄散,一个懒驴(或者说鲤鱼)打挺弹起来,睡意荡然无存,指间那半截宝贝断刃寒光森然,直指前方。那两人被他这炸毛反应骇得踉跄后退,脚下拌蒜,差点摔作一团。
待看清来人,陈小七心头火起,骂骂咧咧收起家伙:“李富贵!李翠花!你俩是吊死鬼投胎啊?进门不出声,专门杵这儿给爷演默剧?起的比打鸣鸡还积极,睡的比看门狗还晚,天生一副劳碌牛马命!”
李富贵半点不恼,脸上堆出十二分谄笑,腰弯得快贴地:“七爷!能给爷当牛做马,那是俺李富贵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就怕俺实力不济,丢了您老人家的脸面呐!”李翠花更不敢吱声,手脚麻利地端来温水汗巾,伺候着他洗漱。等他坐到桌边喝着清粥时,一双小手便恰到好处地搭上他肩膀,不轻不重地揉捏起来。陈小七眯起眼,喉间发出惬意的哼哼,这才觉得通体舒泰。
用完早饭,陈小七小袖一甩,趾高气扬:“走着!”
他当先一步,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晃荡出门。李富贵和李翠花赶忙缩起脖子,迈着小碎步紧紧缀在后头,活像两只刚孵出来的鹌鹑。
路过风云台,台下正有不少弟子晨练。陈小七眼睛一亮,脚下立刻跟灌了铅似的慢了下来。台下那些窃窃私语和敬畏目光,像小风一样丝丝缕缕灌进他耳朵里,舒坦得每个毛孔都张开了。
“快看,是陈小七陈师兄!”
“嘶……那位‘杂役杀星’?凶名赫赫啊!”
“可不是嘛!赵师兄被他揍得现在还下不了床!”
“俺们峰的方师弟也是,脸肿得赛过猪头,这几天都没脸见人……”
“陈师兄怕不是外门第一人了?”
陈小七听着这些议论,下巴扬得更高,几乎要戳破天:瞧瞧!这修真界,果然拳头大才是硬道理!
一路上,但凡人多的地儿,他必定要凑过去驻足片刻,然后拿出比百草峰那位以和蔼着称的赵生根师兄还要慈祥三分的腔调,勉励那些战战兢兢的弟子:“嗯,根基尚可,好好修行,前途无量啊。”结果短短一炷香的路程,硬是被他磨蹭了一个多时辰。跟在后头的李富贵和李翠花疯狂交换眼色,白眼都快翻到后脑勺去了。
好不容易蹭到藏经阁,值守的陈长老耷拉着眼皮,远远瞥见是他,干脆把眼睛完全闭上,打定主意不跟这混世小魔王说半个字。
陈小七才不管这套,大喇喇走到玉台前,掏出身份铭牌,嘚瑟地用力敲台面:“大伯!亲爱的大伯!别装睡了!起来见证奇迹!看看咱今时不同往日了!瞅瞅,这是啥!”
陈长老被他吵得没法,神识懒洋洋一扫——哟呵!还真有贡献点!不多不少,102点!他掀开一半眼皮,浑浊老眼里满是难以置信:“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小子……打劫功德堂了?”
“呸!大伯您这嘴是开过光还是淬过毒?小爷我堂堂正正挣的!”陈小七得意扬扬下巴,“赶紧的,他俩,一人挑两部功法,”他指了指身后俩跟班,“限时一个时辰,二层以下。”他赶紧补充,生怕这俩乡巴佬跑高了。
李富贵和李翠花连忙上前,恭恭敬敬鞠了个躬,喊了声“大伯”,才欢天喜地冲进书架丛林。
陈长老表情活像见了鬼,压低声音:“你小子转性了?这么大方?给俩杂役花贡献点?嘶……莫非……”他眼神在李翠花背影和陈小七之间逡巡,“一个是你偷偷藏的小媳妇,一个是你的便宜小舅子?”
“滚蛋!老不修!”陈小七笑骂,“我陈小七一向义薄云天,视贡献点为粪土!”忽又想起什么,冲里面喊:“富贵!翠花!别挑花里胡哨的!基础的就成!实在挑不好就先拿一部!别划别人的贡献点不心疼!”
陈长老鄙夷地看他一眼:“乖侄儿,要不你把那‘粪土’划点回来?上次那两部功法可花了老夫八十多点呢。”
陈小七毫不犹豫拒绝:“咱一家人谈这个多伤感情!再说不是孝敬您灵鸡了吗?那鸡味道咋样?”
陈长老咂咂嘴:“不错,确实可以,就是少了点。这次……”
“这次来得匆忙,没来得及备。”陈小七赶紧打断,又冲里面喊:“要不咱就不挑了?贪多嚼不烂!”
陈长老看着这抠门小子,忽生一计,对里面道:“你们过来。”
两人各捧一部玉简回来。李翠花拿的是《小云雨诀》,说因要帮陈小七照料灵田;李富贵捧《火球术》,说时常要烧火做饭。陈长老心中感慨多实在的孩子,跟了这么个主,更坚定了念头。他推开陈小七急着结账的手,反手又抓过两部玉简拓印后递回,对李翠花道:“女娃,这部《冰凌刺》是攻击术法。你水灵根略有变异,此术正合你用,耗灵少,威力足。”又对李富贵:“小胖子,火球术主攻,攻防需一体。这《火灵罩》于你现今修为或稍勉强,但日后修为高了,是个不错的防御功法。”说罢一把抓过陈小七身份铭牌一划。
“叮”一声轻响。
陈小七接过铭牌神识一扫,险些把眼珠子瞪出来:“负八?!大伯您是不是搞错了?这怎么成负的了?!”
陈长老心情愉悦道:“没错。普通功法十五点一部。那两本,各四十点。宗门允许欠十点以内。但三年内若不能做任务清零,便会自动贬黜——内门贬外门,外门贬杂役。所以,侄儿啊,往后多努力做任务,早日还清吧。”
陈小七如遭雷击。清晨还是个怀揣巨款、意气风发的少年,转眼就成了负债累累的穷光蛋,甚至前途未卜。
李富贵和李翠花心中不忍,欲将玉简递还。陈长老冷冷道:“功法可退,贡献点不退。”
陈小七一把抓过玉简塞回二人手中:“退什么退!七爷买东西就没退过!回去好生修行!一个月归还期限到了若还练不成,我扒了你们的皮!”二人闻言,抱紧玉简,慌不择路地跑了,争分夺秒去了。
待二人走后,陈小七一屁股瘫坐陈长老对面,唉声叹气:“大伯啊,您这不带这样玩我的……我种一个月灵稻才挣两点,这下倒欠八个……日子没法过了!我内门大计未半而中道崩殂,甚至可能沦落杂役!我若天天种田,谁还给您老人家‘孝敬’啊?”
陈长老不为所动,甚至隐隐发出鼾声。
陈小七继续干嚎:“本想着升入内门,每月有二十中品灵石,好给大伯您打点好酒……今天特意来,就想问问您有啥门路能让我快点进去……没成想反被您坑了一把……”这话倒有几分真。他今日来,除却帮二人选功法,确也想探问快速晋升内门之法。灵石是一方面,更想参加天池论法。但那十个名额,须是二十岁以下的内门弟子。靠自身修炼?他心下清楚,若无奇遇——如鬼市淘来那古怪金属般——寻常法器残片对他已效用不大。
陈长老鼾声轻微。
陈小七见状,只得道:“大伯,那我走了……这次不是我不想‘孝敬老伯’,实在是灵兽堂最近看管忒严,无从下手啊……”
陈长老闻言,猛地睁眼站起:“啥玩意儿?吃个烤鸡跟灵兽堂有啥关系?!”
陈小七故作忸怩:“那鸡……是侄儿我自己烤的。灵鸡嘛,是问灵兽堂‘借’的……我一外门穷弟子,哪来灵石买现成的烤灵鸡?只好借来灵鸡自己烤呗……只要大伯您吃得开心,便是小七的一片孝心……”
陈长老闻言,颓然跌坐椅中,喃喃自语:“想我陈连鹤一世英名……竟毁于你手……毁于一旦啊……”他猛地又起身,一把抓住陈小七:“走!随我去面见宗主!老夫是在不知情下误食!”
陈小七推开他手:“坐下坐下,大伯!淡定!一世英名还要不要了?”
“您不说,我不说,英名不还在吗?”去了可真没了。
“那、那不是欺世盗名了吗?”
“哪儿那么严重!”陈小七正色道,“您的一世英名,是在血肉长城为人族九进九出、浴血奋战数月打下的赫赫威名!”(陈长老小声纠正:“没有九进九出,就坚守了十三日……”)
“细节不重要!”陈小七大手一挥,“您退缩过吗?!”
“不曾!”
“您逃跑过吗?!”
“不曾!”
陈长老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杆,仿佛重回当年峥嵘。
“对啊!英名是拿命搏出来的!是吃鸡能吃出来的吗?不能!所以,一只鸡而已,淡定!”陈小七趁热打铁,“再说,宗门难道不该给予有功之臣特殊待遇吗?!”
“灵兽堂那帮人不懂事,不知道主动送鸡过来,侄儿我只好亲自去取了。”
陈长老迟疑:“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陈小七义愤填膺,“他们每月往各峰送鸡,别说长老,连有些内门弟子都时常有份!凭什么咱们藏经阁没有?必须抵制这种不公!”
陈长老也被勾起不平:“必须抵制!”
“可现在咱爷俩势单力薄啊!”陈小七话锋一转,“侄儿我只是个外门小弟子。若我此刻入了内门,就有资格参加月底的天池论法选拔。若能从天池秘境带回天材地宝,在宗门地位自然水涨船高,在弟子面前也是万人敬仰!到时我再提出,咱们不仅要善待,更要特殊优待那些为人族立下赫赫战功的功臣!给予他们应有的尊荣和待遇!”
陈长老听得老泪纵横,拉着陈小七的手:“孩子……你是缺功法吗?大伯这儿还有点贡献点…”
陈小七摇头:“功法只能提升战力。侄儿现在缺的是机会!大伯您在清虚宗这么多年,可知有什么捷径?”
陈长老苦思冥想,道:“清虚宗一贯重规矩,入内门修为是硬门槛。天池论法两月后开启,选拔就在月底或下月初。除非你修为骤进……宗门确有几样灵物,对练气期突破境界大有裨益。”
“譬如水月峰寒潭的无骨灵鱼,通体透明,肉眼难见,每年用冰丝缠网也只得寥寥数十条;又如火云峰峭壁的火焰果,年产不过百颗,吸一口纯阳火气,堪比半月苦修……得其一,突破或许有望。但难如登天!这些产出向来只供金丹长老修行或炼丹之用。”
“还有藏剑峰的猴儿酒……那就更别想了。藏剑峰后圣兽山住着一头不知活了多少岁月的白猿,传闻至少金丹后期修为,隐匿于此躲避天道。那里的猴儿酒,对金丹修士都益处极大。但那是禁地!白猿极重领地,贸然闯入惹其动怒,恐有宗门覆灭之危!”
“这些,也是外界觊觎、旁宗打压我清虚的根源之一。修仙界的争斗,说到底,都是为了资源啊……”
陈小七听着,眼中却燃起两簇小火苗,仿佛已看到一条(作死的)康庄大道在眼前缓缓铺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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