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房之内,空气凝滞,两尊丹炉默然对峙,炭火未燃,却已有无形硝烟弥漫。田作荣与赵明轩分立两侧,目光在空中交锋,碰撞出冰冷的火花。
赵明轩嘴角噙着一丝倨傲的冷笑,他瞥了一眼田作荣身旁那尊古朴甚至有些笨拙的三阳鼎,心中轻视更甚。与州府药师殿那些铭刻繁复器纹、能极大增幅成功率的丹炉相比,这简直就是破铜烂铁。他自觉胜券在握,但直接动手炼丹碾压,似乎太快了些,少了些猫捉老鼠的乐趣。
他轻咳一声,故作大度地摆了摆手:“田兄,你我皆是炼丹师,若一上来便开炉斗火,烟熏火燎,未免太过粗鄙,也失了身份。不若……我们先来一场‘文斗’,热热身,如何?”
田作荣面色平静,心中却是一动。看来对方是想在各个方面都彻底碾压自己,以求获得最大的优越感。“哦?不知赵兄所谓的‘文斗’,是何章程?”
“简单!”赵明轩下巴微抬,从腰间一个精致的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玉盘,又取出数十个小巧的玉盒、玉瓶,一一置于盘上。这些容器甫一出现,便散发出种种奇异混杂的气息,有的清香扑鼻,有的辛辣呛人,有的甚至带着淡淡的腥气或腐朽味。
“炼丹之基,在于识药、辨性。若连药材都认不全、辨不明,又何谈炼制?”赵明轩语气带着教诲的意味,“我这里有一些药材,部分还算常见,部分则颇为稀有,甚至有些极易混淆。你我便轮流出题,考较对方辨认其名称、特性、炮制要点乃至常见替代之物。答不出、答错者即为负。如何?这也算是我这来自州府之人,对你的一点小小‘指点’。”
他刻意将“稀有”和“指点”二字咬得极重,显然认为凭借自己药师殿的见识,足以在这乡野之地形成碾压之势。那杂役弟子在一旁听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看着田作荣。
田作荣目光扫过那琳琅满目的玉盒玉瓶,眼神深处非但没有惧意,反而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古怪神色。若比炼丹实操,他或许还会因对方可能拥有更好的炉火、更娴熟的技巧而稍有压力,但比辨识药材……
他自踏入丹道之初,便深知根基的重要性。在无人指导、资源匮乏的最艰难阶段,他几乎将所能找到的一切药草图谱、矿石化石志、乃至前辈炼丹师的手札笔记都翻烂了。无数个日夜,他对着那些模糊的图文反复揣摩,比对实物,甚至不惜以身试药,去体会最细微的药性差别。他的理论知识,是在极限的渴望和无人可问的孤独中,一点点硬啃下来的,其扎实程度,远超旁人想象。
“既然赵兄有此雅兴,田某奉陪便是。”田作荣淡淡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
赵明轩只当他强装镇定,心中冷笑,率先指向一个玉盒中一株干枯的、叶片呈暗紫色星状分布的草药:“便由此开始吧。田兄,请辨此物。”
田作荣只看了一眼,便缓声道:“星纹紫苏。性微寒,味苦辛,生于背阴石缝,采摘需以玉器取其根部三寸以上。功效清心凝神,常用于化解丹火躁气,然其药力不稳,需以百年寒冰伴存,炮制时火候过猛则药性全失。常以更为温和的月华草替代。”
声音平稳,条理清晰,不仅说出了名称,连特性、产地、采摘禁忌、炮制难点乃至替代品都娓娓道来。
赵明轩脸上笑容一僵,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星纹紫苏虽非绝世奇珍,但也算偏门,对方竟能如此流畅答出,甚至细节比他知道的还要详尽?一定是蒙的!
他不动声色,又指向一个玉瓶中几粒不起眼的、如同黑砂般的颗粒:“此乃何物?”
“腐骨沼深处特有的黑瘴砂,实则为某种毒蟒蜕皮时与沼泥混合凝结之物。”田作荣没有丝毫停顿,“蕴含阴煞之毒与微弱生机,极为矛盾。需以烈阳之火煅烧三日,去其毒性,方能入药,是炼制某些特殊解毒丹或炼体丹药的辅料。特性狂暴,极易与常见的‘阴凝砂’混淆,后者触手冰寒,而此物触手微温。”
赵明轩瞳孔微缩,脸色终于有些变了。这黑瘴砂是他师父偶然所得,特意考较过他,他当初还差点认错,对方竟能丝毫不差地道出,甚至点出了最关键的混淆点和辨别方法!
他不信邪,又连续指了七八种药材,有扭曲如蛇的枯根,有色彩斑斓的矿石粉末,有散发着蜜糖香气的诡异花朵。
然而,无论他取出如何冷僻、如何诡异的药材,田作荣都如数家珍,应答如流。不仅名称无误,其生长环境、药性阴阳、君臣佐使中的地位、炮制火候的微妙差异、甚至某些药材背后鲜为人知的传说典故,都能道出一二。其知识之渊博,细节之掌握,令人叹为观止。
反倒是田作荣偶尔反问一两种看似普通、实则有多重变种的药材时,赵明轩竟有两次出现了迟疑和犹豫,需仔细回想才能答上,气势上已然落了下风。
丹房内气氛变得极其诡异。那杂役弟子早已目瞪口呆,看向田作荣的目光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崇敬。赵明轩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之前的倨傲和从容早已消失不见,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
他原本想用自己来自州府的广博见识给对方一个下马威,却万万没想到,对方在这方面的积累,深厚得如同无底深渊!这简直匪夷所思,一个乡下宗门的弟子,如何能识得这么多稀有药材?甚至有些连他也只是勉强认得,对方却如老朋友般熟悉!
田作荣依旧平静地站在那里,眼神清澈,仿佛做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无数个挑灯夜读、啃食干硬笔记、对着杂草反复辨认的日夜,在这一刻绽放出了怎样的光华。
终于,当田作荣将最后一种形如婴儿手掌、干枯发黑的“鬼面菇”的来历、毒性、以及唯一能中和其毒性的伴生植物“向阳兰”都详细说明后,赵明轩张了张嘴,却发现再也拿不出任何能难住对方的药材。
他带来的数十种药材,已被尽数辨明,无一错漏。
现场一片寂静,只剩下赵明轩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他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人无形中抽了数十个耳光。他本想羞辱对方,结果却被对方用最纯粹的知识碾压得体无完肤。
这场文斗,胜负已分,而且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毫无争议的惨败。
赵明轩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之前的优越感被击得粉碎,只剩下难堪的羞愤和一丝不愿承认的震惊。他盯着田作荣,眼神变得异常复杂,再也看不到丝毫轻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隐晦的忌惮。
这个田作荣,绝非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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