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恪的身影,在岩石与枯草投下的、被夕阳拉得极长的阴影中急速穿行。他将潜行与速度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技巧,发挥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极致。他不再是一个单纯的武者,而是一个彻底融入了这片戈壁环境的幽灵。
他的每一次呼吸,都与风的节奏同步;他的每一次停顿,都完美地卡在匈奴士兵视线转移的瞬间。他如同一条滑行的蛇,利用军阵换防时那短暂的、约莫十息的混乱间隙,从两列队伍之间那道几乎不存在的缝隙中一闪而过。他贴着地面,在沙丘的背风面匍匐前进,身体的起伏与沙丘的轮廓融为一体。
空气中弥漫着狂躁的能量和萨满们嘶哑的吟唱,这股嘈杂而混乱的背景音,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了他最好的掩护。它掩盖了他轻微的脚步声,掩盖了他因急促呼吸而带起的气流,也麻痹了外围哨兵的神经。
一名匈奴哨兵正百无聊赖地望着远方,只觉眼前一道黑影极快地掠过,他以为是风沙吹动了眼角,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当他再次睁开眼时,一切如常,他只当是自己眼花了,却不知,他身后的同伴,已经悄无声息地倒下,喉间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陈恪的动作,干净利落到了极点。他从不恋战,每一次出手,都是为了清除前进道路上的障碍。他的刀,如同死神的镰刀,精准而高效地收割着生命,却连些许多余的声响都未曾发出。
然而,越是靠近祭坛核心,守卫便越发森严。巡逻队不再是零散的小队,而是络绎不绝、相互呼应的精锐小队。他们之间的间距,被压缩到了极限,几乎形成了一道无缝可钻的移动防线。空气中的能量也变得越发狂暴,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吸入无数细小的刀片,切割着他的肺腑。
在距离祭坛不足百丈,已经能清晰地看到萨满们脸上狂热表情的时候,他终于被发现了。
那是一名身经百战的匈奴王庭卫士,他的目光如同草原上的鹰,锐利而警惕。他没有去看那些显眼的目标,而是始终在观察着那些最容易被人忽略的阴影与角落。就在陈恪从一块巨石的阴影,准备扑向下一处沙丘的瞬间,那名卫士的眼角,捕捉到了那与风沙流动轨迹不符的、些许微不察的异常!
“有刺客!”
一声凄厉的警哨,划破了狂风的呼啸和萨满的吟唱!
瞬间,距离最近的数十名悍勇的匈奴王庭卫士,如同被惊动的狼群,齐齐转身,挥舞着手中闪着寒光的弯刀,朝着陈恪的位置扑杀过来!
“杀!”
陈恪知道,再无任何隐匿的可能!潜行已经结束,接下来,是血与火的搏杀!
他发出一声压抑已久的怒吼,那吼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悲愤与决绝!长刀出鞘,在昏暗的天光下,化作一道雪亮的匹练,没有丝毫花哨,迎头便撞入了那群如狼似虎的敌群之中!
“噗嗤!”
第一名冲上来的匈奴卫士,甚至没看清陈恪的动作,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冰冷的寒光便已经穿透了他的咽喉。他脸上的惊愕还未散去,身体便无力地倒下。
陈恪一击得手,毫不停留,手腕一翻,刀锋顺势横扫,带起一片血雾,逼退了侧翼的两名敌人。他的每一刀,都简洁、狠辣,直取要害。他没有时间去缠斗,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在这数十人的包围圈中,杀出一条血路!
刀光闪出,血花迸溅。他的身影,在人群中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陀螺,每一次旋转,都伴随着生命的凋零。他左冲右突,试图向着祭坛的方向,哪怕只前进一丈。
但敌人太多了!
他们如同潮水一般,一波倒下,另一波立刻补上。他们个个悍不畏死,眼中闪烁着对左贤王的狂热忠诚,根本不将生死放在心上。有人用身体挡住陈恪的刀,为同伴创造攻击的机会;有人不顾一切地抱住陈恪的腿,试图将他拖倒。
“铛!铛!铛!”
兵刃交击的声音密集得如同暴雨。陈恪的身上,不断添加着新的伤口。一道弯刀在他的后背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另一支箭矢擦着他的手臂飞过,带起一串血珠。
他的体力,在飞速消耗。毒素带来的麻痹感,也开始从腿部向上蔓延,让他的动作变得迟滞。他前进的速度,被死死地拖住了,距离那座近在咫尺的祭坛,仿佛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他抬头,看向祭坛。
祭坛上,大萨满的吟唱越发高亢,他的声音已经不再是人类的语言,而是一种来自深渊的、充满诱惑与毁灭的嘶吼。那枚黑色碎片的光芒,几乎要将整个祭坛吞噬!黑色的雾气,如同活物般,缠绕着祭坛的每一寸石块,将它们染上了一层不祥的漆黑。
整个祭坛,仿佛正在变成一个吞噬光与生命的黑洞。
而高台上的伊稚斜,已经注意到了下方的骚动。他俯瞰着那个在人群中左冲右突、如同困兽犹斗的身影,脸上露出些许轻蔑的冷笑。在他看来,这不过是螳臂当车,是蝼蚁在生命最后时刻,徒劳的挣扎。
“快…再快一点…”陈恪在心中狂吼着,他挥刀砍翻一名敌人,却被另一名敌人狠狠地撞在了胸口。
他闷哼一声,倒退数步,一口鲜血,再也抑制不住,从嘴角喷涌而出。
他被包围了。
数十把弯刀,从四面八方,向他缓缓逼近。刀锋上,反射着他那张苍白而决绝的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地拉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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