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如血,将整片无垠的大漠染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猩红。那轮巨大的落日,像一道正在缓缓愈合的伤口,悬挂在地平线的尽头,将最后的光与热,无情地倾泻在这片被称为“魔鬼城”的风蚀岩柱群深处。
陈恪被逼入了一处绝境。
他的背后,是一根高达数十丈、近乎垂直的巨大岩柱,表面光滑如镜,无处攀援。他的身前,是数百名缓缓逼近的匈奴骑兵。他们下马步行,手持弯刀与盾牌,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圈,如同一个正在缓缓收紧的铁环,要将他这头困兽彻底绞杀。
他们的脸上,带着残忍而兴奋的笑容,仿佛在欣赏一场早已注定结局的狩猎。
那名大萨满,站在包围圈的最前方,他手中的骨杖在夕阳的余晖下,泛着诡异的血光。他脸上的油彩,此刻看起来如同干涸的血迹,那双深陷的眼窝里,燃烧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的火焰。
“蝼蚁,”他的声音,如同两块砂纸在摩擦,沙哑而刺耳,“你已经无路可走了。交出圣物,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让你的灵魂,免受法杖的折磨。”
陈恪背靠着冰冷的岩壁,剧烈地喘息着。他的胸膛如同一个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他手中的横刀已经卷刃,刀身上沾满了干涸的血迹,有敌人的,也有他自己的。他的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小腿上的毒蝎咬伤处,已经一片青黑,那股麻痹感,正一点点地侵蚀着他的意志。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眼前的匈奴骑兵,都变成了一个个晃动的、扭曲的影子。
但他依旧站着,脊梁挺得笔直,眼神中那不屈的火焰,即便是在这绝望的境地,也未曾熄灭分毫。
他紧握着袖中的“墟”令,那冰冷的触感,是他此刻唯一的慰藉。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在心中低声说道:“先生,对不起…连累你了…”
杜衡的意念,却在这一刻,变得异常平静,如同暴风雨来临前,大海深处的死寂。
【未必…】
【我感觉到…此地深处…有微弱的水脉在流动,更深处…似乎…存在一个古老的空腔…是大地的一处‘褶皱’…】
杜衡的感知,如同最精密的声呐,穿透了厚重的沙层与岩石,探查着这片土地的内部结构。他发现,陈恪脚下这片看似坚实的沙地,其实是一个巨大的、被沙土填满的天坑的顶部。而天坑之下,连接着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那股微弱的水脉,正是溶洞中的暗河。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九死一生的机会!
就在此时,大萨满失去了最后的耐心。他高高举起手中的骨杖,发出一声尖利的嘶吼!
“杀了他!”
“吼——!”
数百名匈奴士兵,发出了震天的呐喊,发起了最后的冲锋!他们挥舞着弯刀,如同黑色的潮水,朝着陈恪席卷而来!
箭矢,如同黑色的雨点,从四面八方射来,封死了他所有的闪避空间!
就是现在!
【陈恪,稳住心神!】
杜衡的意念,如同一道惊雷,在陈恪的脑海中炸响!
他凝聚起自己残存的、本已所剩无几的魂力,将其全部灌注于“墟”令之中!这一次,他并非要发动攻击,而是要将“墟”令作为媒介,引动它最本源的力量——大地之力!
“嗡——!”
那枚古朴的“墟”令,在陈恪的袖中,猛地一震!一股无形的、沉重如山岳的波动,以它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
杜衡的意念,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引导着这股力量,狠狠地注入了陈恪脚下那片看似坚实的沙地!
“轰隆——!”
一声沉闷如雷的巨响,从地底深处传来!
整个大地,都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陈恪脚下的沙地,突然失去了所有的支撑,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猛地抽空!一个直径超过十丈的、黑黝黝的巨大洞口,毫无征兆地出现了!
他猝不及防,身体猛地一沉,瞬间失去了平衡。而那几名冲在最前面、正准备将他砍成肉泥的匈奴骑兵,也发出了惊恐的尖叫,一同坠入了这突如其来的深渊之中!
烟尘弥漫,沙石如同瀑布般,不断地从洞口边缘滑落,发出“沙沙”的声响。
大萨满冲到洞口边缘,向下望去。只见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仿佛通往冥界的入口。只有隐约的、从下方传来的“哗哗”水声,证明着下面并非一片死寂。
他脸色铁青,脸上的肌肉因为愤怒而扭曲。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只到手的猎物,竟然会用这种方式,从他的指缝中溜走!
“下去搜!”他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声音在岩柱间回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他摔成了肉泥,也要把那枚圣物给我找回来!”
然而,命令虽下,周围的匈奴骑兵们却面面相觑,一时无人敢轻易下去。
那洞口狭窄,内部情况不明,深不见底的黑暗,本身就带来了巨大的恐惧。更重要的是,大地突然开裂,这在他们看来,是山神发怒,是恶兆。谁也不知道,那黑暗的深渊之下,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
黑暗的深渊之下,陈恪在急速的坠落中,只觉得天旋地转,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匈奴人临死前的惨叫。他下意识地护住头部,身体不断地与粗糙的岩壁发生碰撞,带来一阵阵剧痛。
不知过了多久,他“噗通”一声,坠入了一片冰冷刺骨的水中。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呛了好几口水,求生的本能让他奋力向上游去。当他终于浮出水面,攀住一块湿滑的岩石时,他才得以看清周围的环境。
他似乎身处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之中。头顶,是那个塌陷的洞口,透下些许微弱的、血红色的夕阳余光。四周,是形态各异的钟乳石,水滴从上面滴落,发出“滴答”的声响,在空旷的溶洞中,显得格外清晰。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带着泥土腥气的味道。
他活下来了。
但,在这片被遗忘的、与世隔绝的黑暗之中,等待着他和杜衡的,是绝地,还是另一线生机?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与追兵,暂时被这道天堑隔开了。而他距离杜衡感知到的那个“大地之眼”,或许,也更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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