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心中一动，他知道，真正的关键，现在才要揭开。他没有插话，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静静地聆听着，如同一个最专注的史官，记录着一段即将被尘封的秘辛。
“他并非普通宦官，”窦太后的目光落在手中的凤佩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温润的玉质，眼神变得悠远而复杂，仿佛穿透了宫殿的墙壁，看到了遥远的过去，“其祖上，乃先秦之时，赫赫有名的巫祝一脉的遗族。当年始皇焚书坑儒，方士遭难，他们为避祸，便净身入宫，隐于宫闱，一代代传承了下来。”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追忆，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这枚凤佩，据他所说，便是其族中代代相传的至宝，有安神定魂、趋吉避凶之效。哀家自幼体弱，夜夜被噩梦惊扰，他便在哀家及笄之年，将此佩献上……多年来，宫中风波诡谲，人心难测，哀家确也依赖此佩，方能安眠，方能……在无数个深夜里，保持一丝清明。”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苦笑：“哀家信他，信了他十几年。他怂恿哀家寻求大阵总图，言说此乃上古神物，得之可借此掌控无上权柄，护佑窦氏一族永昌不衰……哀家……哀家那时，被权势蒙蔽了双眼，被家族的荣衰束缚了手脚，竟真的信了他的鬼话……直至长陵地宫之下，亲眼见到那……那非人之物，亲眼看到他为了那怪物，不惜形神俱灭……方知，其所图非小，其所言，尽是虚妄！”
说到最后，窦太后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无法抑制的后怕和滔天的愤怒。那是一种被最信任的人背叛，被欺骗了半生的、刻骨铭心的恨意。
“他所求的，绝非人间权柄！他……他们那一族，恐怕早已暗中投靠了‘归墟’！这枚凤佩……或许也并非什么祥瑞之物，而是他们用来监视、控制哀家的……一个枷锁！”
她猛地将凤佩举起，举到杜衡面前，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疯狂，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它捏碎！
“杜衡！”她的声音陡然拔高，“你身负巫真血脉，又得阵图认可，你的感知，远超常人！你告诉哀家，此物……究竟是吉是凶？！徐福临死前那股诡异的力量……又与这佩，有何关联？！”
杜衡能清晰地感受到，窦太后此刻的坦诚和寻求答案的急切。她的手在微微颤抖，她的眼神里，充满了矛盾与挣扎。这枚凤佩，是她半生的慰藉，也是她半生的耻辱。
杜衡沉吟了片刻，组织着语言，力求既准确，又能安抚她几近崩溃的情绪。
“太后，”他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而有力，“据臣所知，此凤佩的材质，与臣之前在北疆损毁的那枚‘镇星璜’极为相似，且能与《周天星斗绝域阵图》产生微弱的共鸣。其本源，应是‘镇星璜’的碎片无疑。镇星之力，至正至纯，乃是土德之精，对归墟那等虚无污秽之力，有着天然的克制作用。所以，从本质上说，此物是祥瑞，是正义的。”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起来：“然，玉石虽正，人心易邪。再纯净的泉水，若长期向其中倾倒污秽，也会变得浑浊不堪。此佩在徐福一族手中流传了数百年，或许……他们早已掌握了某种利用、甚至……污染此佩力量的方法？他们可能用它来沟通归墟，或者汲取其中的力量为己用。至于徐福临死前爆发的力量，可能便是某种被污染的佩力，又或者……更可怕的是，他体内本就流淌着被归墟侵蚀的血脉，那力量，源自他的血！”
“被侵蚀的血脉……”窦太后喃喃自语，脸色变得更加苍白，握着凤佩的手，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这个推测，比凤佩被污染更让她感到恐惧。
杜衡趁热打铁，他知道，现在是打破僵局的唯一机会。他猛地从绣墩上站起，对着窦太后，深深地躬下了身子。
“太后！”他的声音，充满了恳切与郑重，“如今，朝堂内外交困，大阵难成。‘拜墟教’的妖人已在长安城中肆虐，昨夜，他们甚至刺杀到了臣的府邸！归墟之祸，已非一人一家之事，它关乎整个天下的存亡，关乎大汉的万世基业！臣恳请太后，看在先帝留下的江山社稷份上，看在这万千黎民的份上，助臣一臂之力！”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窦太后，一字一句地说道：“只有您，才能压住朝堂的非议！只有您，才能调动窦氏一族的资源！臣，需要您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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