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掉跟踪后的几天,嫪十七行事更加如履薄冰。白天在官寺,他几乎不与任何人过多交谈,除了完成必要的文书工作,其余时间都缩在库房的角落,像只受惊的兔子,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夜里回到陋室,他总是先仔细检查门窗是否完好,甚至在门后多加了一根粗壮的木闩,才敢点燃油灯。他反复回想那日被跟踪的经历,那若有若无的脚步声、暗中窥视的目光,到底是真实存在,还是自己连日紧绷神经产生的错觉?渐渐地,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没有再出现异常,他开始倾向于后者,心中的恐惧也稍稍缓解,甚至生出了一丝侥幸 —— 或许只是恰巧遇到了夜行的路人,并非针对自己。
但这份侥幸,很快就被无情地打破。
这夜,嫪十七从官寺交值回来,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街上的宵禁早已开始,只有巡逻卫兵的脚步声偶尔传来,格外刺耳。他轻手轻脚地推开陋室的木门,屋内一片漆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摸索着点燃那盏昏暗的油灯,一股冰冷的杀气就瞬间将他笼罩!那股气息锐利如刀,带着死亡的寒意,让他浑身的汗毛瞬间竖起,心脏骤停了一瞬。
他猛地抬头,只见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房梁上悄无声息地扑下!黑影手中握着一把闪烁着寒光的短刃,刀刃直刺他的咽喉,速度快得惊人,角度刁钻至极,显然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杀手,绝非普通毛贼可比!
生死关头,嫪十七体内那沉寂许久的巫血,似乎被这致命的危机刺激得猛地悸动了一下。一股奇异的力量瞬间流遍全身,他几乎是凭借本能,身体向后猛地一仰,同时左手迅速抓起手边刚买的一袋粟米,向前狠狠格挡!
“嗤啦 ——”
布袋被锋利的短刃瞬间划破,金黄的粟米哗啦啦洒了一地,在漆黑的屋内发出细碎的声响。冰冷的刀锋擦着他的脖颈划过,带起一阵火辣辣的疼,细小的血珠顺着脖颈滑落,滴在衣领上。
一击不中,刺客显然有些意外,动作微微一滞。他大概没想到,这个看似普通的小吏,竟然能在如此突然的袭击下躲过一劫。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
“咄!”
一声低沉而有力的喝声从窗外传来!紧接着,一道更快的黑影破窗而入,伴随着 “哗啦” 的玻璃碎裂声,剑光如匹练般闪过,带着凌厉的气势,直逼刺客!
“当!”
金铁交鸣之声骤然响起,刺耳的碰撞声在狭小的陋室里回荡,震得人耳膜发疼。那刺客手中的短刃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剑直接荡开,整个人也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震得踉跄后退,撞在身后的土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新来的黑影稳稳落在地上,身形挺拔,手中长剑斜指地面,剑身上还残留着一丝寒光。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嫪十七看清了来人的脸 —— 正是之前给过他 “谢礼” 的那个年轻人,项庄!
“藏头露尾的鼠辈!也敢动我项家之人?” 项庄冷笑一声,眼神锐利如鹰,盯着那刺客,话音未落,剑光再起,如同狂风暴雨般,朝着刺客猛攻过去。他的剑法迅猛凌厉,招招直逼要害,显然武功远在刺客之上。
刺客武功虽然不弱,但在项庄的猛攻之下,很快就显得左支右绌,只能勉强招架,身上已经添了好几道伤口,鲜血染红了他的黑衣。他知道再这样下去,必死无疑,于是虚晃一招,手中短刃向项庄的面门刺去,趁项庄格挡的瞬间,猛地转身,朝着门口窜去,想要夺门而逃。
“留下吧!” 项庄岂容他轻易逃走,手腕一抖,手中长剑如同毒蛇出洞,直刺刺客的后心。
眼看剑尖就要刺中刺客,那刺客却突然回身,右手一扬,打出一片黑乎乎的粉末!粉末在空中散开,带着一股刺鼻的气味,朝着项庄扑面而来。
项庄一惊,生怕粉末有毒,急忙闪身后撤,同时挥起衣袖,格挡那些粉末。趁此机会,刺客猛地撞开陋室那扇破旧的木门,“哐当” 一声,木门重重地撞在墙上,刺客则如同离弦之箭,瞬间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再也不见踪影。
项庄没有立刻追击,他警惕地蹲下身,用剑尖挑起一点落在地上的粉末,放在鼻尖轻嗅了一下,确认无毒后,才收起长剑。随后,他转身走到惊魂未定的嫪十七面前,此时的嫪十七还瘫坐在地上,脸色苍白,浑身颤抖,脖颈上的伤口还在渗血。
“先生没事吧?” 项庄看了看嫪十七流血的脖颈,语气中带着一丝关切,“只是皮外伤,没有伤到要害,无碍。”
嫪十七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声音还在不停发抖:“多… 多谢项兄弟救命之恩… 若不是你及时赶到,我今日恐怕… 那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杀我?”
项庄脸色凝重地摇了摇头,眉头紧锁:“此人身手不弱,动作敏捷,出手狠辣,不像是本地官府的鹰犬。或许是… 咸阳来的‘罗网’杀手?‘罗网’是赵高手下的秘密组织,专门负责清除异己,手段极为残忍。也有可能,是其他反秦势力的人,他们或许也察觉到了先生的价值,想拉拢不成,便欲除之而后快?”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嫪十七一眼,语气带着几分调侃,又几分认真,“看来,先生如今可是各方势力眼中的香饽饽了。”
说完,他走到门口,弯腰捡起一块刺客匆忙间掉落的腰牌。那腰牌材质特殊,呈黑色,上面刻着一个诡异的、似鸟非鸟的图案,图案线条复杂,透着一股阴森的气息。项庄拿着腰牌看了片刻,脸色愈发沉重。
“看来,这云阳城,先生不能再待了。” 项庄转过身,对着嫪十七沉声道,“刺客已经找上门来,说明先生的身份很可能已经暴露,继续留在这里,太危险了。兄长那边已经有了安排,我此次前来,本就是想告知先生,准备随我离开云阳,前往吴中,暂时避避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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