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俩嗓门一个比一个大，峤一一句都没听懂，但无非就是些教训反驳的脏话，厄尔都懒得翻译，从两人的态度便能窥得一二。
吵架其实还好，但托尔摔键盘的动作着实有些过分，峤一明显看到在那瞬间丽兹女士瑟缩了下。
明明害怕，却不知是为了面子，还是为了什么，丽兹女士依旧没有停下说教的话，试图用言语压制托尔，就如同之前那样。
托尔少年即使性情大变，论嘴皮子功夫也不是丽兹女士的对手，发现说不过她，托尔眼珠涨红，手下蠢蠢欲动，一错眼便顺手操起桌子上几乎解体的键盘砸向丽兹。
看到托尔动手，丽兹脸上闪过恐惧，其中还夹杂着丝丝懊悔，下意识抬起手臂阻挡。
袭击并没有落下，峤一及时上前挡住。
“够了……”看着面前眼神暴突，面色狰狞的少年，完全没有印象中的腼腆模样，峤一眼中闪过深思，刚刚如果他没看错，这个托尔似乎有一瞬间，对丽兹起了杀意。
不管怎么说，丽兹都是他母亲，光是性情大变就想杀了她，理由似乎并不充足，再加上直觉，峤一几乎可以确定面前这个少年肯定是因为外物影响才会这样。
“丽兹女士，麻烦你先出去，让我跟托尔单独待一会儿可以吗？”
思考过程在对峙的几秒中完成，峤一眼睛还盯着托尔，微微侧侧头，提出要丽兹离开。
他发现只要这位女士在场，托尔就不由自主暴躁，丽兹不走，根本没法跟托尔正常沟通。
“可是……”丽兹下意识想反驳。
峤一知道如果他的态度不够强硬，这位女士定然不会乖乖听话，她的个性就是这样，所以干脆截断，“请出去，现在。”
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口气，丽兹没犹豫多久，便干脆的转身离开。
屋里只剩他们两个人后，托尔少年身上的暴躁气息果然平稳些许，任由峤一从他手中抢下键盘，托尔无所谓的耸耸肩。
“怎么，那个老女人又换招数了，你是谁，心理医生，看来她已经没办法了，居然找你，话说你毕业了吗？”
少年吊儿郎当纵身跳到床上，鞋子也不脱，直接盘腿坐在窗边上下打量着峤一。
奇怪的是，在峤一看过来时，托尔却无意识选择避开了他的眼神凝视。
这一发现，让峤一察觉到点端倪，“听起来，这之前你已经看过不少心理医生了，很有经验的样子啊？”
他没有反驳少年的话，也没有正面回答，托尔既然不看他，那他看别的也是一样。
视线无意识在房间内扫视着，以他浅薄的认知水准，只能大概认出来书架上那些书籍应该都是专业书。
“乐器，绘画，哲学，历史……啧啧，这边还有演讲的，人类小孩上学就是在学这些？”
峤一看不懂，厄尔可以，他假意用左手划过书架，好让厄尔能看的更清楚。
厄尔明白峤一的意思，乖乖帮忙翻译，最后还不忘嘀嘀咕咕。
整面书架看完，竟找不到一本课外书，峤一自己都惊讶了。
是他跟不上时代还是国情差异太大，他在托尔这个年纪的时候，整个人深陷某岛国动漫不可自拔，整个人中二到不行。
青春期的孩子，谁还没天马行空过，托尔书架上的这些东西，除非是真心热爱，哪个普通孩子会在这个年纪去看这些玩意啊。
托尔对峤一的动作没有发表意见，“经验，当然，最近一段时间我几乎已经把城内的心理医生都看了个遍，医生给出结论又不愿意接受，不知道她到底想要什么，呵……”
他们都知道托尔口中的她指的是丽兹，少年明显对他的母亲很不满。
丽兹离开后，托尔情绪就稳定了很多，完全没有丽兹说的那么严重，如果刚刚峤一没看到托尔对丽兹动手那一幕，可能真的只会觉得托尔只是被压抑太久导致性情大变。
但现在，峤一翻了翻被随手扔在角落的琴谱，“这是小提琴琴谱，你会拉小提琴啊，水平怎么样？”
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就像对之前某人在音乐教室闹出的事端一无所知一样。
托尔少年没觉得不对，闻言只是冷冷嗤笑一声，“那玩意就是狗-屎。”
语气中的厌恶毫不掩饰，因为提及这个话题，他的眼中又隐约泛出血丝，龇牙咧嘴的表情被峤一蓦然转头逮了个正着。
看到峤一看过来，托尔明显有一瞬间的慌乱，躲闪的眼神有些刻意。
盯了他一会儿，峤一这才移开视线，放下琴谱，继续在房里踱步，
“听起来你很不喜欢学琴，那为什么不跟丽兹说，或者跟你父亲说，换个爱好学也一样。”
提问的同时，眼睛和手都没闲着，状似不经意划过书桌，然后是屏幕，键盘，厄尔都没有任何反应，峤一也不慌，继续往下一个前进。
另一边，托尔不敢跟峤一对视，却又忍不住关注他的动作，眼睛直直盯在峤一手上，跟着他一起在房里到处乱窜。
听到峤一的问题，他漫不经心回答道：“呵，就好像说了有用一样，父亲是着名音乐家，母亲是政-府发言人，他们的孩子，必须优秀，而且得加倍优秀。音乐要比同龄人学的快学的好，不然就是没天赋，他们会失望，学校绩点也要拿全优，稍微落后一点，就是丢他们的脸。”
似乎难得可以发泄，托尔越说越沉浸，眼睛也不再跟随峤一的动作，而是有些发直，“我的意见从来都不重要，她是怎么说的，对了，都是为我好，所以我就要牺牲所有课余时间用来练琴，都是为我好，就不能跟朋友玩，必须在课业上加倍努力，拿不到优就没法申请到好大学，都是为我好……呵呵，哈哈哈……”
少年独有的公鸭嗓，让这个笑声显得格外刺耳，峤一手下动作为此轻轻一顿，忍不住在心底喟叹出声。
房间里大部分东西他都已经扫过，厄尔都没什么反应，他换了个方向继续，至于托尔那边，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表面上看，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无可置喙。
但这个‘爱’，有多少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愿望，有多少是真的为孩子好，不是外人能说的清的。
“他们只是期望太高，这一切的确不应该由你来承受，或者可以试试跟他们谈谈，毕竟你都这么大了……”峤一暗示道，他一个外人没法说，但总有亲人，朋友，老师这些，至少他知道的丽希就是个很不错的人选。
“没用的，他们如果能听得进去意见，就不是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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