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家老宅的木门推开时，带着几分岁月沉淀的吱呀声，像是在轻声应和晚归的人。
回廊两侧悬挂的宫灯次第亮起，暖黄的光晕透过薄纱灯罩漫出来，在青石板上洒下细碎的光斑，将黑眼镜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他的墨镜镜片上还沾着门外的微凉夜气，目光却已被宅内景致勾住，雕花的楠木梁架上，缠枝莲纹蜿蜒舒展，连廊柱上的彩绘虽历经年月，色彩依旧鲜活；
墙角立着的青瓷瓶里插着几枝风干的梅枝，透着股清雅的古韵；
甚至连脚下铺着的青石板，缝隙里都长着细细的青苔，藏着老宅独有的温润气息。
“花儿爷，你这宅子在当今的京城，可是用亿来估算的，宝贝也是真的多，不愧是我们富可敌国的解家小九爷。”
黑眼镜慢悠悠踱着步，手指轻轻碰了下连廊下挂着的竹编灯笼，
“就这梁上的雕花，得是清末民初的老手艺吧？我前两年在潘家园见着个类似的小摆件，被人炒到了六位数，你这整栋宅子的雕工，得值多少？”
小花刚把两人的外套挂在玄关的酸枝木衣架上，闻言回头看他，指尖还捏着衣钩没松开，指节泛着淡淡的白。
他垂着眼理了理衬衫袖口，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却故意装出嫌弃的模样：
“黑瞎子，收起你那套估价的本事，我这老宅不是古玩市场。再说了，今天说了不赶你走，犯不着用这些话拍我马屁。”
黑眼镜嘿嘿笑起来，脚步没停，跟着小花往客厅走。
他其实不是刻意奉承，只是看着小花站在这老宅里的模样，总觉得连周遭的景致都鲜活了几分。
他的目光落在小花脸上，暖黄的灯光恰好落在他眼尾那颗红痣上，像是匠人精心点上的一点朱砂，晕开浅浅的色泽，衬得那双眼睛愈发清亮。
平日里带着点疏离的眼型，此刻在光线下显得柔和许多，睫毛纤长，垂眸时会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浅浅的阴影；
鼻梁挺直，鼻尖带着点自然的弧度，不似他本人那般锐利；
唇线利落，下唇比上唇略厚些，说话时会微微抿起，偶尔扬起的嘴角，会露出一点极淡的梨涡，藏在唇畔，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黑眼镜总喜欢用痞气的话逗他，一半是觉得这副模样的小花格外鲜活，一半是想看他被逗得皱眉却又没真生气的样子，看他双耳悄悄泛红，看他故意冷着脸却藏不住眼底的笑意，看那点生动的情绪在他脸上慢慢绽开，比任何稀世珍宝都让人心动。
客厅里摆着一张酸枝木八仙桌，桌面打磨得光滑锃亮，能映出灯光的轮廓。
小花先拉了把椅子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的木纹，指腹划过那些深浅不一的纹路，像是在触摸一段旧时光。
黑眼镜也跟着坐下，把手里的短刀随手放在桌角，金属镜架与木桌碰撞，发出一声轻响，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两人就这么相对而坐，一时竟没了话。
窗外的晚风偶尔吹过，带着庭院里桂花树的淡香，轻轻掀起窗帘一角，又悄悄落下。
廊下的宫灯被风吹得微微晃动，光影在桌面上跳跃，像极了两人此刻微妙的心境。
小花起身去倒茶，紫砂壶里的茶水沿着杯壁缓缓注入青瓷茶杯，茶汤清澈，还带着刚煮好的温热气息。
他把茶杯推到黑眼镜面前，杯底与桌面接触时轻得几乎听不见声响，
“刚泡的雨前龙井，尝尝。”
黑眼镜拿起茶杯，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暖意顺着指尖慢慢蔓延到心底。
他没急着喝，只是看着杯里舒展的茶叶，忽然开口：
“花儿爷，你这老宅里，是不是藏着不少故事？比如哪根柱子下埋过宝贝，哪面墙后有暗格？”
小花自己也端起一杯茶，指尖捏着杯沿，轻轻晃了晃。
他抬眼看向黑眼镜，眼底带着点笑意：
“你怎么不直接问我，有没有藏着能让你一夜暴富的东西？”
“那多俗。”
黑眼镜笑起来，眼角的细纹在灯光下格外明显，却丝毫不显老态，反而透着股随性的温柔，
“我更想知道，解家小九爷小时候在这宅子里，有没有爬过树、偷过果子？”
小花闻言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他垂眸看着杯里的茶汤，目光渐渐变得悠远，像是回到了很久之前：
“小时候爬过院里的老槐树，摔下来过。”
他顿了顿，嘴角微微扬起，
“还跟隔壁家的小孩抢过枇杷，把人家弄哭了，最后还是管家送了两筐枇杷过去才完事。”
黑眼镜听得认真，连手里的茶都忘了喝：
“没想到小九爷小时候也这么皮。我还以为你从小就跟现在一样，端着解家当家的架子，连笑都得琢磨三分。”
“谁小时候不皮？”
小花抬眼瞪了他一下，眼尾的红痣跟着晃动，却没多少威慑力，反而带着点娇嗔的意味，
“倒是你，小时候是不是经常偷鸡摸狗，被人追着跑？”
“那倒没有。”
黑眼镜笑着摇头，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
“我小时候……没什么好说的。”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从童年趣事说到以前经历过的冒险，从桌上的茶水聊到庭院里的桂花树。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老宅里的灯光却愈发温暖，连空气里都好像飘着淡淡的甜意。
黑眼镜偶尔会故意说些痞气的话逗小花，看他耳尖泛红却强装镇定的模样；小花也会时不时怼他两句，却总在话里留着余地，没真的把话说死。
后来小花起身去添茶，黑眼镜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这样的时刻格外珍贵。
老宅的灯光落在小花身上，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连他走路时挺直的脊背，都好像少了几分平日的疏离，多了几分烟火气。
他忽然开口：
“小九爷，以后要是我没地方去，能不能常来你这老宅蹭住？”
小花添茶的动作顿了顿，回头看他，眼底带着点诧异，却很快被笑意取代。
他没直接回答，只是把添满的茶杯递给他，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
“看你表现。要是下次再敢在火锅店里跟我抢最后一片毛肚，就别想踏进这老宅半步。”
黑眼镜接过茶杯，笑得眉眼弯弯：
“那我下次肯定让着你，别说最后一片毛肚，就是最后一颗鱼丸，也留给你。”
小花没再说话，只是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红晕已悄然爬上小花的脸颊。
廊下的宫灯依旧在风中轻轻晃动，光影在两人之间跳跃，空气中弥漫着茶香与桂花香，还有两人之间悄然滋生的、温柔得让人心颤的情愫。
老宅的夜很静，却因为这两个人的存在，变得格外热闹，也格外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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